第六章 遙遠的鄉韻2(1 / 2)

這樣的夫妻恩愛、感情專一,既是田雯厲行操守的個人品德的體現,也與故鄉人民所崇尚的道德規範相吻合。人們從詩人那純潔無瑕的愛情看到了他們所期盼與崇尚的人格力量,感受到了一種相依為命、白頭偕老的溫存與幸福。而這樣的正統觀念正是數千年封建社會的道德觀念在魯北平原傳承與積澱所形成的思維定勢。這在今天的人們看來,似乎有些抱殘守缺,但在當時這種矢誌不渝的專一愛情和可貴的平民思想卻是令人敬佩之至的。

我印象中,故鄉是一個無處不在充盈著向上氣氛的所在。經過這種氛圍的煆打,一輩接一輩的人形成了一個共同的性格脾氣:寧折不彎。記得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期三年自然災害,人們過著糠菜半年糧的生活,但依舊是苦能吃,虧能吃,氣不能吃,依舊是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二54其樂無窮。及至年長讀了鄉賢們的詩作,發現先人們原本也是這個樣子的。他們那種任歲月再苛刻也能自得其樂的精神,在自己的詩詞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張揚。嘉慶十六年四月,慶雲縣鬲津河南岸袁家村迎來了一位告老還鄉的山西屯留縣令,他就是為官任上以廉潔著稱的崔莊碩儒崔旭。他原以為退休之後可以過幾天清心日子,卻想不到鄉親們的日子依然貧窮有加。他不忍心看兒時的同伴在貧窮交加中相繼離去,便選擇了靠近鬲津河的袁莊寄居下來。在這裏他和鄉親們同生活,同勞動,在與艱難困苦的較量中體會百姓的艱辛。讀讀這首《食苦苣》,你就會從中體察到作者那苦中作樂的心情。

更不分根葉,挑來翠滿盤。性情同筍苦,風味抵儒酸。食借今生富,封侯此相難。朝朝頻下箸,賴爾勸加餐。

能從莊戶人家聊以度日的苣蕒菜中吃出如此情趣,不是天生的樂天派是決不會有這樣的詩句的。然而,明眼的人一看便知,這飽蘸辛酸的幽默背後隱藏的卻是作者的自嘲與隱憂,呐喊與呼號。

當然,這些以吃得苦中苦而引為自豪的有誌之士們在以不屈不撓的精神同多桀的命運進行頑強抗掙的同時,卻又無時無刻不在以圖存的本能展示著自己性格中不甘寂寞的另一麵:一旦革故鼎新的曙光浮出水麵,他們便將醞釀已久的心曲變為不吐不快的歌,或者以鐵肩肩起封閉的閘門為他人開路,或者以經史致用的主張倡導實業救國,將滿腹詩文化作治國安邦的雄才大略和豪情壯誌。十九世紀末葉,伴隨著西方思潮的湧入,一些在科舉仕途道路上孜孜以求的士子學人,似乎從人們對二十世紀中國應怎樣麵對世界潮流的高談闊論中嗅到了某種變革的氣息,於是一些身著長袍馬褂、頭紮麻花發辮的青年男子,忽地就對自己正在走著的科舉之路產生了疑問,發出了種種試圖變革的探詢。這當兒,德州迤北的南皮縣出了一個據說是對大清朝的科舉製度又吃肉又撇腥的張之洞,他和他的哥哥張之萬曾分別是道光和同治進士,哥哥官至大學仕,張之洞本人進士後也曾曆任督學典試,專門負責為朝廷選拔士子。大概是對自己營壘內的弊端看的太清,因而當帝國主義列強的鐵蹄敲碎了東方帝國閉關鎖國的美夢的時候,他對自己為之奮鬥了半生的科舉之路發生了由懷疑到反叛的深刻皮省,以至於在1903年給朝廷的一分奏折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