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遊戲。”傑甩甩長發,站在風裏。太陽正在西天漸漸沉下去,我有些怕了,怕黑,怕冰冷冷的風。我知道熬不過這個傍晚了,傑將永遠離我而去。
“如果你願意,就跟我一起走。外麵的世界很大,也很新奇。”傑說。“我必須趁年輕出去闖闖。”
“那麼愛情呢?是愛情重要還是金錢重要?”傑咬了咬嘴唇說:“其實……我是舍不得你……但是……”
說來說去還是金錢大於愛情。“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遊戲。”我重複了一遍傑的話,把它牢牢記在了心裏。“讓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我讓傑的背影在晚風裏漸漸遠去,最後化作一個黛紅色的剪影。天黑了,風涼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往家走。
去年這個時候,他第一次送我回家。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我紅著臉說對他笑笑說:“你就是傑吧?”常聽別人談起傑,談他的瀟灑,談他的才華、英俊和多情。總之傑是人們經常談起的話題,在見到他之前,我早就對他如雷貫耳了。
見到他,那晚的燈紅酒綠黯然失色。傑留一頭長發,晶亮的眼睛,筆直的鼻子,有力的下巴。“我喜歡他!”我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高叫。傑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心底的秘密。
跳舞的時候,我覺得天旋地轉,已經看不清其他任何人的麵孔了。他的深藍色真絲夾克好像潮水一般柔軟而充滿質感,我把臉埋下去,下麵是一汪深情的海。
薩克斯管在吹,世界頻於毀滅。人群散去了,大廈在坍塌。這世上隻剩下我和他,仍在不顧一切地旋轉,旋轉,就像傳說中的亞當和夏娃。那一晚的快樂足夠我享用一生一世了,傑依舊緊緊地擁住我,擁住薩克斯管吹奏出來的美妙音樂,擁住所有的燈光和笑臉。
晚會結束,傑送我回家。殷勤地替我拿外套,又幫我把長發從大衣領子裏撈出來,一切都做得好像老朋友似的得心應手。我瞥他一眼禁不住捫心自問:我們究竟是不是第一次見麵呢?
走到立交橋下麵的時候,我和傑像標本一樣被定在那裏,不說話。聽到風的聲音,燈的眼睛也在眨。傑忽然脫下那件藍色夾克遞給我,問我一句“感覺冷吧?”
我使勁搖頭,不肯接那件衣裳。
橋下這時又走過來一對情侶,定定地站在我們對麵,旁若無人地接起吻來。傑看看我,我看看傑,我們一起會心一笑跑開來。一路上拉著手,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事後,傑告訴我,他那天好想吻我,可別人忽然先吻起來,弄得他進退兩難。我把傑的夾克洗幹淨了想還給他。臉貼在那爽滑的絲綢上,想他。
傑總是帶給我意外的驚喜,在沒有約好的日子裏忽然來訪,看見我正趴在他的藍夾克上睡午覺;帶我到很遠的地方去散步,那裏沒有路燈隻有星星和吻。傑會在音樂台替我點歌,連點一禮拜同樣的歌,是那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最喜歡的。認識我的人都問我是不是在和花店小夥計談戀愛,怎麼會有那麼多玫瑰可送呢?
戀愛真像是一架彩虹滑梯,我們雲裏霧裏在空中飄,一路鮮花,隨手可得的美麗。夢裏的故事一一變成現實,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變成我們。好多好多的情話好多好多的歌,動不動就是眼淚,然後是吻。傑的柔情多得讓人無法承受,傑這樣的男孩,我一生一世不可能再遇。
傑的小屋裏,“昔日巨星”的位置已被我所代替,到處掛滿了我的相片一個長發女孩,柔柔地看著他,又溫和,又美麗。
我知道傑也許不會給我一個安定恬靜的家,傑的才華使得他動蕩不安。但我卻無法主宰自己,我們已乘上那架美麗的滑梯,一路乘風而去,穿過那片片雲、層層霧、道道光,曆經無數美麗的故事,終於等來了這樣的結局。
“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遊戲。”傑甩甩長發,站在風裏。對傑來說,一切都經曆過了,不再神秘,不再新奇。彩虹滑梯也滑到了底,傑又回到地麵上來。重新審視這個世界,然後對愛過的女孩說聲“想你”。“想你”還是要走的,外麵有更高更遠的藍天。南方有海。
我不想再做個盼信的女孩,彩虹滑梯已成回憶。戀愛如此,世間萬物不都要經曆那麼一段美好的弧線嗎?所不同的是,彩虹滑梯有七種顏色。
第三輯 打磨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