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著手指算算我和王林竟沒有一點相同的地方,不像王燕王鋒他們倆,連喜歡的歌星影星都是同一個人。那天他倆又風風火火地來了,穿著同一式樣同一牌子的桔黃“T恤”,活像一對雙胞胎。兩人挎著胳膊,到哪兒都顯得那麼不可分離。而我倆可倒好,除了“天氣預報”就沒看過同一個頻道。他煩透了哭哭啼啼的愛情戲,而我卻一聽到那些個啞嗓子的體育播音員的聲音就無名怒火胸中起。那些日子他起五更睡半夜地看“世界杯”,我有心要陪陪他都不讓,他知道我對體育有成見。
事實上除了文學我幾乎沒別的愛好了,而王林樣樣他都愛好,釣魚、遊泳、打球、下棋、爬山,隻要和運動有關,他眼睛就發綠。而我唯一真心真意喜歡的一項運動,就是跳舞(不是貼麵舞),他卻又不喜歡,說是在屋子裏縮手縮腳掄不開,不如到大操場上打場球來得痛快。他倒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說舞場上有那麼多漂亮女孩可看。
“那還要他幹嘛?不如休了他算了!”
那天聽我控訴完,燕燕當場替我了斷。“離了算了”,是當前能幹女人的口頭禪。燕燕大概就經常拿這句話來唬她那位大情人,把王鋒管得像個機器呆子,連服裝式樣都得跟她整齊化一,其實他穿桔黃色“T恤”顯得像個“中年婦女”。聽了我的話,燕燕樂得背過氣去,捶著“中年婦女”的肩說:“哥,不如我以後管你叫媽得了。”那份親熱,看得我和王林閉眼睛都來不及,連忙看茶讓座,來一番假客氣。
兩個男人一湊在一起就撥弄那架地球儀,就跟“波黑”是他們老家什麼地方似的,關心起來個沒完。我給他倆一人倒了一杯酒,讓他倆慢慢分析去。燕燕一邊熱情地邀我跳舞一邊教唆我“休夫”,並且列舉了“休夫”的五大好處。我們兩個女的在地毯轉來轉去地跳“貼麵”,密謀著換個丈夫也許是“大款”亦或是太空宇航員。
王林王鋒一麵千辛萬苦在地球儀上把“波黑”找到,一麵哀歎世風日下,女人造反。“我目前的江山還比較穩固,你老兄的那位是個作家”,王鋒一指王林的鼻子尖兒,“寫小說的有幾個好人啊?指不定哪天就把你那位才女給拐跑了。她要是一高興跑到撒哈拉去流浪也說不準,台灣有個寫書的女人不就是那樣瘋瘋顛顛的嗎?”
“她不會,”王林抿了一口酒說,“我家趙凝連農貿市場都找不著,要去流浪非帶上我不可。”
王鋒優雅地托著酒杯,用詩人的憤世疾俗大聲道:“我就奇怪怎麼沒人呼籲國家有關部門成立個‘男聯’,最起碼也該辦一本象樣的雜誌名曰《男友》。”
燈光暗下來的時候,紳士們請女士們跳舞,舞曲很柔曼。王鋒一邊背誦毛主席語錄“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一邊托著扇子陪太太跳舞。我家王林一路趟著“兩步”貼著麵問我:“趙凝你不會去流浪吧?”
我一聽大樂,立刻撇下丈夫瘋了似的到地球儀上去尋找撒哈拉。並回過頭來虛心請教丈夫“北在哪兒?”
這樣鬧了一晚上,瘋瘋顛顛一個字也沒寫成,千恩萬謝才把那小兩口打發走。臨走王鋒還不放心,再三嚀囑王林,“老婆還是看緊點兒的好。”
望著那一對桔黃色的“雙胞胎情侶”消失在夜幕裏,我心想這世界是多麼美多麼的好。接下來王林坐在旁邊看我寫字,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我們心猿意馬眉來眼去。不管我們有多少個不同,呆在一起舒服就好。我對他的依戀來的深重而悠遠,我命中注定不會去流浪。
“擁有的,也許就是最好的。”我在格子紙上寫道。王林替我擰滅燈說:“好了,今晚上就寫這行足矣。”
就在我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忽然接到一個電話:王燕、王鋒已經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