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每天坐在地毯上編織毛線,看電視,微笑。腦袋裏麵空空如也,眼前放著我親手設計的圖紙。我不僅學會了起頭,還學會了織花樣。可是我越織越慢,越織越煩,還時不時地在不該掉針的地方漏上一大針,王林對亦眉他們笑稱:“趙凝最大的本事,就是傻得混然不覺。織件毛衣好象魚網似的,還挺高興。”
我說:“這件黑毛背心是給你織的,穿上你就知道特別貼心了。”
王林看了我兩眼,笑笑,沒說什麼。
那天晚上我和王林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舞會,柔和的燈光下我看到無數件手織的毛背心穿梭來又穿梭去,那些體麵而又俊雅的男士背後,都藏著一位巧手姑娘,而我這位“女伴”當得可真不怎麼樣,王林身上穿的是一件式樣老舊的機織羊毛衫,身上那個洞是他抽煙時燒的——這事可與我無關。
那晚瘋狂地跳“蹦四”,心裏卻一直惦記著那件織一半兒的黑色毛背心。
燕燕的那一位穿著燕燕給他織的雞心領長毛衣,在舞場上蹦來蹦去的,活象一隻神氣的大公雞。亦眉跳著優雅的小碎步,大袖子象蝴蝶一樣揮來落去,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巧手姑娘,而我卻笨得不會織一件毛衣?
我下狠心熬了一個通宵,丈夫心疼得幾次過來罵我:“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發神經,寫稿子開夜車,織毛衣也要熬夜,還要不要命?”
我拿著織了半截的黑毛背心在他身上比比劃劃地說:“怎麼還差這麼多?”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那件收了針的黑毛背心去找亦眉。亦眉看著我的作品,短短的腰身細細的帶兒,好容易才忍住笑,斷斷續續地叫道:“你織得怎麼——活象一個大胸罩!”
燕燕聽說此事,樂得下巴都快掉了,而我卻抬起手來,手心手背前後看看,這麼笨的一雙手,也許不配做妻子的,這樣想想竟有些傷感。把手心的“愛情線”拿給王林去看,王林象發現新大陸般地感歎:“傻丫頭的這條線還挺長!”“可我手上沒有一個‘羅’,什麼事也不會做。”
“那有什麼關係呢?我們買一件毛背心來穿不就得了!”於是我們上街,一路搭著肩,好象在初戀。丈夫對我說再也別去擺弄那些“1號針”、“2號針”,統統送人好啦。我說這下亦眉和燕燕她們可要美死了。這天睡到半夜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連忙去揪身邊人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問他:“王林你說我到底是‘才女’呢還是‘傻丫頭’?”“你什麼也不是,你是我愛人。”天亮時,我悄悄起床做好早飯,然後拿著飯勺坐在床邊,看著丈夫那張熟睡的臉,傻傻地笑到他夢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