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自己買的,他看過照片,說很適合我,後來聽說他也養了一盆。”
我悉數著架子上幾排又小又可愛的多肉植物,每一株都不一樣,糖果色十分惹人憐愛。周丫澆了些水,說:“桃蛋的顏色粉得通透,跟滇石蓮放在一起,互補一樣。菲歐娜包裝成花束送人,月光女神也可以,再加個樹冰或紅爪,很有趣。”
“這些是包在花束裏的?”我問。
周丫不答,反而翻檢著多肉植物,問道:“你覺得這盆丸葉桃蛋怎麼樣?”
“很漂亮,像粉色的寶石,小小的一個,到哪兒都想帶在身邊。”
“他的書桌上也有一盆,還有淡雪、桃美人和姬朧月,我去德國看望他時,他的書桌上就是這麼擺的。後來,”周丫深深吸了口氣,才又道,“他不喜歡紅、粉色係的植物或任何東西,他隻喜歡深色,他書桌上的多肉植物是她挑的,她曾說過她去德國看望過陸湛。”
我心想著周丫口中的“她”到底是誰,她不親口說出那個名字,我也無從問起。
“你們都很喜歡多肉植物?”
“高中時有次去旅行,班裏同學自發組織的,挑了風景優美的婺源,很多同學搶著在花田拍照,我拿著相機替他們拍。陸湛問我怎麼不拍,我說我不喜歡花。他開玩笑說,那些不是花,是長得像花的多肉葉片。我記不清當時看到的是花還是多肉葉片,就很幹脆地把相機塞給一個同學幫忙拍一張,陸湛可能很意外,拍照的時候站在一旁,照片上他看著我,隻拍到了側臉。”
我想象高中生時期的周丫,會不會像個小女生喜悅地看著鏡頭,青春年少,喜歡的人就站在身旁,夫複何求。
“我去拿照片給你看。”她放下手上的小盆,轉身回房間找了起來,很快拿了張照片出來。照片保存得很好,幾乎看不出時間的痕跡。
周丫說她對陸湛不是一見鍾情,當我看到照片上的兩個人,身為一個旁觀者卻不禁有些動容。十幾歲的周丫清秀脫俗,一頭齊耳短發,穿著淺色的襯衫,看著鏡頭的她嘴角帶著不自覺的笑意,眼神中閃著光芒。隻有一張側臉的陸湛,五官立體,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周丫,呼之欲出的話就在嘴角,讓人好奇他想說什麼。
有那麼一些人,盡管並不是情侶,或許在最終相守之前,緣分早就一次次將他們推到了一起。十幾歲時的青澀,臉上藏不住的喜悅,否定千萬次,年少時糾結的事,相片上的某個人,留給他日的一聲唏噓。
陸湛應該也是喜歡過她的,眼神騙不了人。
我心想周丫也許是知道的,她不想知道的是感情的變幻莫測。
“他們的訂婚筵席你會去嗎?”我突然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禹汐不知為何事與周丫吵了一架,兩個別扭起來都相當別扭的人,這一架吵得幾乎讓她們決裂。禹汐保持了幾分最後的理智,讓我送禮服來給周丫過目,她一直沒打開禮服的盒子,擱在客廳的桌子上碰也不碰。我見時間已經不早,便打算告辭回去。
“訂婚宴是下周,離結婚還有兩個多月,禮服要這麼快決定嗎?”她皺著眉頭說。
“如果要改的話,時間還來得及,婚期越近,讓人手忙腳亂的事情越多。”
“禹汐讓你來的?”她明知故問。
“我來看看你,也看看多肉。”我說。
“要是你見到禹汐,幫我轉達一句話,行嗎?”
“行啊,你說吧。”
“我知道她和苗薔是大學室友,苗薔和陸湛始終是她看好的一對,我也知道她喜歡過寧則維,他們的身上有很多她和寧則維的影子,這是她的感情投射,不是我的,我並不怪她,人有自己的執念是件無能為力的事。我不是那種會堆著一臉笑容去送祝福的人,就算是禹汐也無法說服我,過得是否幸福我不需要向別人證明,更不會變成結婚狂。我沒有別的辦法,除了感到傷心,隻能盡量不去想這件事,永遠沒有和解的一天。”
我走出周丫的家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長排的路燈孤獨地亮著,馬路上的車稀稀落落。
我回頭看了看周丫家的那扇窗戶,陽台上亮著一盞小燈,她從窗戶後走過,燈便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