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香料是?”我聞到了飄浮在房間裏的香味,輕輕的,隱隱約約。
“是她自己手工製作的香料,有粉末狀、香餅、小丸、香片。要是你問我香料的製作過程,就難倒我了,她專門跟人學過,反複試驗,這裏的香料大概是她所有的研究成果。”
“她自己說過不用在意,要是我們把這些都用完,你覺得她會怎麼樣?”我笑嘻嘻地想象禹汐的表情。
“大概會把我們掛在陽台上,從早上一直曬到晚上,然後製成香水。你看過電影《香水》嗎?”周丫饒有興致地問我,好像很期待被製成香水似的。
我聽得頭皮發麻:“我對香水過敏啊,熏個香就好了,不用很複雜。”
古人的焚香七要有:香爐、香盒、爐灰、香炭墼、隔火砂片、靈灰、匙箸。
幾案上幾乎都齊全了,周丫熟稔地擺弄著:“燒香取味,不在取煙……取味,則味幽香馥,可久不散……隔火焚香,燒透炭墼……以爐灰撥開,僅埋其半,不可便以灰擁炭火……香焚成火,方以箸埋炭墼,四麵攢擁,上蓋以灰……灰上加片,片上加香,則香味隱隱然而發……香味烈則火大矣,又須取起砂片,加灰,再焚……”
周丫低聲誦念,細致地撥著香灰,焚香時需要不斷照料,十分瑣碎的重複。深閨中的女子擅長焚香,這件工作需由女主人擔任才顯得更為優雅動人,紅袖添香的生活日常。
“禹汐說她製作香料時會忘記身外之事,我喜歡圍著香爐,看香料一點點焚燒殆盡,然後繼續加新的,重燃。每次換香,味道是不一樣的,可能會忘了時間,但不會忘記味道。”
“你們幾時開始搗鼓這個的?”我問。
“有一段時間了。”
哼,和好了也不通知我一聲,我還以為她倆仍互相不說話,每次在對方麵前提到另一個的名字時都小心謹慎。
“她帶你一起去選購香料了?”我問。
“她問過我喜歡什麼味道,我好像沒有特別喜歡的。你有嗎?”她撥弄著手上的匙箸,抬頭看了我一眼。
“桂花味。”
“為什麼?”
“想吃糖炒栗子唄。”
周丫笑了起來,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轉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沒有接。
彌漫著香甜氣味的房間裏忽然變得有些緊張,我猜是因為我在場,才使得她放棄接一個很重要的電話。
“我出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你要帶什麼嗎?”我拿了錢包準備出門。
周丫愣了一下:“你餓了嗎,不是說晚上大吃一頓嗎?”
“買份海南雞飯解解饞。”說完,我很快出門。
我大約在外閑逛了一個多小時,棕櫚樹、椰子樹下戴著墨鏡的年輕人不畏陽光地拍著照,我的襯衫很快變得黏糊糊地塌在身上。心想著這會兒回去她應該打完了電話,沒準我還能補個覺,養足精神晚上跟著禹汐去朵頤美食。
回酒店的時候,我帶了一份香噴噴的海南雞飯給周丫,一走進房間,就見她對著香爐發呆,仿佛沒有發現房間裏多了個人。
“你怎麼了?”我把飯放在離她最近的桌上,她看了一眼,似乎很感興趣。
“沒什麼,想到了些不開心的事。”她放下手上的匙箸,洗完手後開始吃飯。
我挑了張靠窗的床,睜開眼就能眺望大海,然後趕緊衝個涼抓緊時間睡覺。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說:“我說話不留情麵,哪個男生會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我討厭逛街、自拍、扮可愛,隻會一種表情,沒什麼幽默感,也討厭沒話找話地聊天。我更討厭生活總是圍繞一成不變的假惺惺,我為什麼要討好,連喜歡的人也要討好。我失去他,不,我從未得到過他,我活該。”
我揉著眼睛,見周丫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換了身棉麻布的長裙,頭發紮成一個丸子狀,細碎的頭發散落下來,她皺著眉頭,無心欣賞風景。
“我以為他們很快就會分手,他們卻在一起十年了,現在就要結婚了,一步一個腳印證明給我看。我先認識陸湛又怎麼樣,他們在一起的十年不需要我,而我,隻是某個促使他們相識的人。”周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