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汐自嘲地笑著:“我真是自私啊。”

“為什麼不呢,戀愛的時候就自私一點兒好了,該獨立的時候獨立,沒那麼多規則。”

周丫抱著一包東西進來時,我很好奇她帶了什麼好吃的,禹汐也興致勃勃地等著。

“不是吃的,是個箱子,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箱子的外麵裹著兩層厚厚的布,周丫仔細地解開打結,黃花梨木的箱子上鏤刻了精致的花紋,箱內鋪墊了梅紅色的絨布,裏麵有幾件首飾、紀念物,以及信件和相片。

“這些首飾應該是老銀,”禹汐拿在手上看了看,“瞧,色澤很不錯,款式很早。這叫什件,上麵有剪、觹、銼、刀、錐和勺,最早大概是從遊牧民族處傳來的,後來成了一種裝飾品。還有這件,應該是歐洲貨,歐洲貴族女性的衣裙腰帶上也有這種飾物,懸掛上小錢包、懷表、鑰匙串和香水瓶等,功能性不大,金、銀製成的都有。這一串珠子又圓又亮,不是手鏈,是十八子,晚清時很流行在衣襟上佩戴,粉色碧璽十八子很漂亮。”禹汐拿著十八子細細欣賞。

“怎麼佩戴?”周丫問。

“什件戴在腰部,十八子戴在衣襟上。這些東西保存得都還不錯,你怎麼得來的?”禹汐好奇地問。

“我外婆給我的,她去世了。”周丫低下了頭。

客廳裏頓時靜悄悄的,好一會兒,禹汐試探著安慰她:“你怎麼不早說,我好陪你說說話。”

周丫隻是搖搖頭,她看看禹汐,又看看我:“那段時間,我是故意把自己孤立起來的,不想每次有什麼事就跑去找別人陪我,也不想老是看到自己沒主見的樣子,更不想總是那麼消極。”

“他們婚禮延期也是因為這件事嗎?”禹汐輕聲問。

周丫的眼神移向別處,我將泡好的茶推到她麵前,心想禹汐是否問得太直接,氣氛陡然變得十分怪異而安靜。

“他們差一點兒就取消婚禮了。”周丫緩緩道。我和禹汐麵麵相覷。

日子有時過得平淡如水,半點兒波瀾不起,有時峰回路轉,像一部拚命加劇情的黃金檔電視劇。

周丫的外婆去世前寫了份遺囑,主要是名下的房產和存款,每家基本上分得差不多,老人的房子誰也不打算住,過些日子就賣了,老人留下的一件古董瓷瓶給了兒子,鐲子、項鏈給了苗薔,周丫得到了這個梅紅匣子。各家找了內行來估價,算下來價錢都差不多,也就不計較分到的是什麼。

周丫母親將一串十八子當手串來戴,戴了沒多久就抱怨說太重,打麻將時手腕太累,便要拆了改成項鏈。周丫死活不肯,說是外婆的東西不能改,她母親罵她死腦筋,難怪嫁不出去。她從小跟著外婆生活,知道這些東西對外婆的意義,舍不得做一丁點兒改動。周丫聽姨媽說苗薔早就讓人把鐲子和項鏈拿去改了款式,苗薔不喜歡舊款式,覺得像出土文物。

“我外婆年輕的時候從家裏逃出來,身上就帶了這些東西,她生前曾說這是她母親給她的嫁妝,她一個人出來做事,萬一走投無路也好典當這些首飾過日子。她從來舍不得戴,別說改式樣,連包裹在外麵的布都不舍得換,她說這是她對家和母親唯一的紀念,她連夜逃婚出來,直到去世都沒有再回去過,她嫁給我外公後曾打算回鄉看望,後來得知她母親已經去世,她父親下落不明,家裏的房子都讓人占了。外婆的傷心事可能連我母親都不太清楚,她很少提起她的娘家人。”周丫撥弄著一串十八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禹汐小心翼翼地替她收好放回匣子,周丫說:“好在你知道這些物件的名目,親戚找來的人隻知道價格,我問有什麼用途,那人七搭八搭說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最後還問我賣不賣。我不賣,跟苗薔說‘你不要賣這些東西’,她沒說什麼,姨媽就很不開心。”

禹汐問了價格,周丫說了,禹汐輕輕一搖頭:“真狠,壓得這麼低。”

“苗薔那部分怎麼樣?”我好奇道。

周丫拿出手機:“拍得不多,姨媽看到我在拍,說了幾句很刺耳的話,說我疑心外婆分得不公平,拍照留起證據來了。苗薔臉上掛不住,隻好把首飾都收起來了。”

照片上拍了一串珍珠項鏈,一對金耳環,一隻翡翠鐲子隻拍到一半。禹汐放大了照片看:“還不錯,但你的這份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