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丫似乎渾然未聞,禹汐與我默默地坐在一旁。
“我一直都沒告訴過你們,苗薔和陸湛是怎麼認識的。”周丫幽幽地說。
其實她不用說,旁人也不難猜出來。周丫與苗薔是表姐妹,那時兩人的感情還不錯,她邀陸湛假期來家中複習功課那次,是苗薔與陸湛第一次見麵。苗薔在假期前與同學約定去旅行,計劃臨時取消,半途去外婆家取東西的時候遇見了陸湛。
“苗薔說,他們是一見鍾情。”周丫不屑地撇了撇嘴,“要真是這樣,陸湛去德國留學會那麼久以後才告訴她嗎?她把他們之間還沒一撇的事就傳得沸沸揚揚,讓人以為陸湛要是和別人在一起,就是負心薄幸。”
“陸湛沒有拒絕?”我問,覺得是句多餘的話。
“應該沒有,但也沒馬上接受她,他當時有自己的打算,他這個人看似溫和,不情願的事誰也勉強不了他。”周丫頓了頓,神情變得踟躕不決,“自從知道他和苗薔在一起,我再也沒見過他,苗薔當然也不希望我和陸湛再有任何瓜葛,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外婆,她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十年前,夏天,等待拆遷的老房子。
周丫從學校背回沉重的課本,整個假期哪裏都不去,為了考上和陸湛一樣的學校,她鉚足了勁複習。
外婆坐在電視前,問她:“你同學幾時來,留下來吃晚飯吧。”
“待會兒我問問他。”
“以前也沒見你帶同學來家裏,這次倒不一樣。”外婆忽然笑了笑。
周丫佯裝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外婆也不點破。陸湛來時,周丫立即迎了上去,兩人坐在客廳的桌子邊,他臉上凍得紅紅的,頭發亂糟糟地堆在額頭上。周丫不自覺地嘴角一揚,他問:“你笑什麼?”
“沒什麼。”她側過臉去偷笑。
陸湛很能沉得住氣,碰了下她的手腕,誰知這輕輕一碰,兩人都驚了一跳。周丫臉上一片緋紅,垂下頭看課本,像個高中生。陸湛本想讓她看題目,修長的手指碰到她手腕是個意外,他從未見過她臉上的扭捏之情,害羞得不像一個快大學畢業的女生。他和周丫很少談論學業之外的事,他交往過幾個女生,分分合合,他以為周丫也是。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門口傳來一個清爽的聲音,苗薔一麵走,一麵跟外婆抱怨行程取消,氣得把帽子扔在沙發上。她走進來時第一眼便看到了陸湛,眼神就再也無法移開了。她故作隨意地打了聲招呼:“有朋友在啊,真不好意思。”
陸湛禮貌地對她笑了笑,苗薔磨磨蹭蹭地說了好些話,漸漸地,周丫不再搭理她。
“這周六晚上有個露天音樂會,”苗薔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拿出入場券,“這支搖滾樂隊你們覺得怎麼樣?”
周丫不聽搖滾樂,她也從未聽陸湛談論過,搶道:“沒聽說過,你的朋友不去了嗎?”
苗薔訕笑,陸湛看了眼樂隊名字:“這個樂隊很棒,入場券很早就售空了,你運氣真好。”
周丫臉上熱辣辣的,她立刻看到了苗薔得意的神情,隻聽她道:“這張入場券給你,有空去看吧,我同學另有安排,去不了了。”
陸湛立刻給她門票錢,周丫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客氣,禁不住地說:“沒什麼好看的。”
苗薔抿著嘴,滿臉委屈。陸湛不忍心,說道:“是我很喜歡的樂隊。”說完,立刻與苗薔約定到時候見,周丫又氣又酸澀,充耳不聞兩人的對話,那兩人也完全把她當作一道背景。最後,陸湛告辭出門,苗薔熱絡地送他出去,周丫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她發覺眼淚流了下來,別過臉去。陸湛以為她還在生悶氣,便回頭與苗薔一同走了出去。
兩人剛一出去,目睹整件事的外婆歎了口氣:“把一個人看得這麼重,人家怎麼會知道呢。”
周丫原本收住了眼淚,突然就又哭了起來。
周丫喝完了杯子裏的茶,語氣平鋪直敘,在她心裏早已回想千百次,每一次都是習慣酸澀的記憶。
我看到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禹汐點燃的熏香已經燃盡。
花開花落自有時,隻是不盡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