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昏迷,眉目間還流露著痛苦的神色,身體時不時抽搐。
齊道一麵色冷凝。
他確實冷心冷腸,從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但齊溶溶是他的親生骨肉,被他辛辛苦苦延了一千年的壽命,跟其他人怎麼能一樣?他絕對會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裘家別墅的大門已經為他們打開。
池纓和靈偵局的人在會客廳等著他。
……具體來說,是靈偵局的人在等他,小家夥塌著腿兒坐在沙發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絲毫沒有身為主人的自覺。
齊道一抱著女兒徑直進去,看見這一幕,沉聲道:“我來了。”
小家夥揉揉眼睛,從瞌睡中醒過來,眸光幹淨發懵。
齊道一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憋了口氣,抱著女兒冷然坐下。
“上次的事情本尊辦到了,你們卻給溶溶動手腳,簡直小人行徑。快把她體內符文消掉,否則本尊絕對不會輕饒你們!”
池纓還是瞌睡,掰著腿兒盤坐下來,穩住底盤免得栽倒,交涉的事情留給局長叔叔。
向文軒笑道:“與其說這件事,道一真君倒不如先說說渡罪教。渡罪教的教徒遍布各地,上次你是如何讓他們都安靜下來的?”
“本尊說過,這是門中秘術,沒有必要告知別人。”
“那讓渡罪教的人全部消失也是你們的秘術?”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齊道一沉起臉:“向局長這是什麼意思?”
向文軒緩緩搖頭:“沒什麼,隻是渡罪教分散各處,連靈偵局都隻能束手無策,如今卻一夜間全部消失。除了貴宗的秘術,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況且,令千金似乎也跟渡罪教有些淵源。”
提起女兒,齊道一心間再次湧出怒火。
小家夥卻仿佛眯夠了,沒等他發火,癟嘴兒開口:“壞蛋已經活的夠久了,又偷陽壽,纓纓能直接送她去地府的。”
要不是渡罪教的事情還沒厘清,隱患太大,她才不會跟壞蛋浪費時間呢。
池纓氣呼呼地抱起小胳膊。
齊道一眸光一凜。
池纓的能力明顯超出了他的預估。從很久之前開始,當他的信徒被輕易剿滅時,他就該察覺到她的不一般,然而直到現在,他才認真地注視起了她。
一切都晚了。
他悲觀地發現,自己竟然想不出任何辦法應對她,因為她早已超脫了人的範疇,甚至比仙還讓人難以理喻。
她的存在簡直太突兀了。
齊道一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千年前他就比不上她,隻能撿她不要的東西,如今她才五歲,竟然比當初更加強大……
向文軒在旁邊看著,扶了扶眼鏡。
不知道為什麼,這位道一真君看向小家夥的目光完全不像在看一個孩子,而是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他出聲提醒:“道一真君。”
齊道一收回目光。
向文軒緩緩道:“我們注意到渡罪教中雖然有惡徒,但絕大多都是受到蠱惑才引出心中惡念,這些人就算坎坷,也本該平安的度過一生,碰上這種事情,何其無辜。”
“沒有人能全然無惡念,就算做了錯事,也該交托國家製裁,對於這些人,我們需要知道他們到底在哪裏。”
齊道一漠然道:“本尊如何知道。”
氣氛僵持。
池纓忽然問:“是你做的嗎?”
齊道一對上她就難以忍住怒氣,冷斥一聲:“莫要血口噴人!”
池纓很討厭他,從見到第一眼就討厭了,她豎起小眉毛,回嗆過去:“壞蛋惱羞成怒了!”
齊道一狠狠攥起拳頭。
池纓磨磨小米牙,恨不得把黑白叔叔叫上來教訓他,但是地府裏的叔叔阿姨從來不管活人,胡子叔叔很疼她,也不會把小本本給她看。
他們不能上來,她就把人送下去!
池纓鼓鼓兩腮,不跟齊道一辯駁了,徑自念起口訣。
齊溶溶體內的符文很快浮出體表,帶著熾盛的金光將她包裹。劇烈的疼痛再次將她喚醒,她驚恐地看向自己漸漸腐爛的身體,以及逐漸透明的魂體,怕到近乎失聲:“父親,父親,救救我啊!”
她身上背負了這麼多命債,從未想過會有下地獄的一天!
她不能下去!
齊道一頭一次露出驚惶,試圖挽回,然而小家夥完全聽不進他的話,她悶頭念咒,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會不會說出真相。
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孩子!
她不像成人那樣會權衡利弊,會被所謂秘密永遠掣肘,她的耐心是有限的,所以無計可施時,她會用最簡單的辦法印證自己的猜想——她對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
齊道一目眥欲裂。
齊溶溶的身軀一點點腐爛,魂魄一點點透明,會客室裏很快冒出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