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成為東北王1(1 / 3)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凱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自稱皇帝,當即遭到全國的反對。同年,12月底,逃出北京的蔡鍔在雲南組織護國軍,首先舉起反袁的大旗。此後,各省相繼宣布獨立,起兵討袁,一致要求取消帝製。在四麵楚歌之時,袁世凱想到了向他表忠的張作霖,他要求張作霖出兵湖南,並許諾以後可以封公封侯。這是袁世凱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張作霖看到袁世凱大勢已去,便決心反袁。但是,他還是表示聽袁調遣,以便騙取餉械。待餉械到手後,他突然變臉,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提出了“奉人治奉”的口號,表示不能離開奉天。

這時,全國反對帝製的呼聲異常強烈,袁世凱不得不於1916年3月23日宣布取消帝製。但他仍然竊據民國總統的寶座,借以發號施令,企圖鎮壓反對派。

此時的張作霖呢?正忙著和日本人打交道……

大清早,整個奉天城盛京故宮籠罩在陽光裏頭,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盛京故宮位於沈陽舊城中心,是清入關前太祖努爾哈赤與太宗皇太極兩代帝王營建的宮殿,天命十年(1625年)始建,崇德元年(1636年)落成。順治元年(1644年)清世祖福臨在這裏即位稱帝,直到遷都北京。入關後,清統治者東巡祭祖,拜謁關外三陵,都曾到這裏臨朝。康熙、乾壟嘉慶、道光皆繼有增建。

據清初繪製的《盛京城闕圖》看,當時故宮建築體製已具規模。乾隆時又大興土木,整個建築體係更臻完備,與今日所見故宮總的規製、平麵布置沒有什麼太大的出入。故宮全部建築包括10多個院落、90餘所、300多間。望之樓閣聳立殿宇巍峨,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四周並繞以宮牆,占地達6萬多平方米。

今天,故宮東路臨街的宮門被推開了,宮門久不開啟,門軸發出沉重刺耳的嘎吱聲。寬闊的宮院人跡罕至,甬道已長出荒草。甬道盡頭是主體建築物,大政殿居正中,東西兩側各有5個方形亭子,八字排開,叫十王亭。東側自南向北依次排開的是:正藍旗亭、鑲白旗亭、正白旗亭、鑲黃旗亭、左翼王亭。西側依次排開的是:鑲藍旗亭、鑲紅旗亭、正紅旗亭、正黃旗亭、右翼王亭。

在這充滿肅殺氣氛的宮闕裏,走進來三個人:一個是仍留著發辮的50歲的男人,領著一個清秀的10歲的少女,另一位是個50歲左右,身著日本和服、手拿一柄短軍刀的日本浪人,他叫川島浪速。那少女叫金璧輝,領著少女的是她的父親肅親王善耆。這三個人走到鑲白旗亭前時,善耆站住對川島說道:“川島先生,請您先到殿內坐著,我要對小女說點家事。”

川島浪速挺肚撇嘴走進大政殿。金璧輝好奇地問:“阿瑪,這是啥地界?帶我來這幹嘛?”

善耆指點眼前的宮殿群,說:“阿瑪今天帶你到這兒,是有最要緊的事情要對你講啊!你好好看看!這是盛京的紫禁城啊!咱大清建國,定都盛京!最先建成的就是這東路宮闕。你看這大政殿,咱們的世祖順治爺就是在這大政殿行登基大典的,然後率領我八旗雄兵殺進山海關,奪了大明的天下!你再看這十座亭子,這是十王亭,前麵那兩個是蒙古左右翼王亭,這八個是咱滿洲八旗的八個旗王的亭子,你麵前的這座亭子,就是咱鑲白旗王的亭子!”

金璧輝跑進亭子,抱著柱子轉圈,歡聲道:“阿瑪!咱家是鑲白旗,阿瑪是肅親王,這亭子不就是咱家的嗎?”

善耆點了點頭,道:“對!這亭子就是咱家的!阿瑪今天帶你到這兒來,就是要告訴你,這滿洲是我大清的隆興之地!這盛京是我八旗誓師攻關的地方!咱們黃帶子宗親早就結成了宗社黨,現在就要在這滿洲興兵立國!殺進關內!振興我大清聖朝為期不遠了!跟阿瑪來!”

善耆拉著金璧輝進了大政殿。川島浪速跪坐在大殿正中的龍座上,胸前雙手拄著軍刀,臉緊繃著。善耆將金璧輝拉到川島麵前,道:“璧輝兒!在你一歲的時候,阿瑪就把你送給了川島先生,是川島先生把你撫養長大的。今天,我讓你在咱們老祖宗的隆興寶殿之上,舉行這個典禮,拜川島先生為義父!今生今世孝敬義父,聽從義父教導!跪下!給義父磕頭!”

金璧輝先是發愣,接著喊道:“不,我不願意!”

她轉身飛快跑出大政殿,一直跑到鑲白旗王亭內,善耆追到旗王亭,看著孩子光彩四射的臉龐,想著孩子到底不知道大人的國仇家恨,當下耐心地哄道:“你聽阿瑪跟你說,這十來年,你不都是跟著川島來著的嗎?你跟著川島多好啊!你會說日本話啦,又學會了跳舞、騎馬、滑冰,他還要教你開汽車、開飛機哪!中國哪有飛機呀,不得上日本才有嗎……”

金璧輝聞言喜滋滋地說:“我喜歡開汽車,更喜歡飛到天上去,可我不喜歡日本!女人在日本受欺負!開一回門,裏外都得跪兩回。飯菜生不生熟不熟的,就一丁點兒都吃不飽!我更不喜歡川島,他憑什麼當我阿瑪?我阿瑪是王爺!他隻是個臭三等翻譯,我討厭小日本!倭寇……”

善耆看見川島浪速的臉上不置可否,當下上前,狠抽了她一記耳光。金璧輝眼淚流了下來,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是被人千寵萬愛,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跟著便痛哭起來,道:“阿瑪!你打我!阿瑪你為什麼打我呀……”

善耆抱住女兒,哽咽著嗓子,道:“孩子,你不知道阿瑪的心……有多苦啊!皇上遜位那會兒,我真是不想活了!要不是皇室宗親結成了宗社黨,日本國的軍部又答應幫咱複興大清,阿瑪活不到今天!阿瑪這把老骨頭能落個什麼下場,阿瑪就指望你啦!川島浪速喜歡你,他要培養你在中國做驚天動地的事情,你就認他這個幹爹吧。川島他們這些日本浪人,是和日本軍部勾結著的,咱們要多少軍火他就能給咱多少軍火!他們還認識了蒙古的好幾位王爺。有了蒙古騎兵加上日本幫咱在大連租界成立的勤王軍,在節骨眼兒上日本也會出兵!咱先在這建立個滿蒙王國,然後就跟太祖爺老罕王一樣,舉兵殺進關去!奪回我大清天下!北京的紫禁城要比這大上十倍、百倍!到那時你就住在北京紫禁城裏,你的權威就跟慈禧太後一樣大!因為這天下是咱打下來的!你也每頓吃一百個菜,前呼後應侍候你,天下人都怕你!你叫誰活誰才能活!你叫誰死誰就得死!你喜歡不喜歡?”

金璧輝聽得朦朦朧朧,阿瑪說的這些,她全聽不懂,她隻知道阿瑪很傷心,阿瑪傷心的時候,求什麼,她便答應什麼,當下咬住自己的小指頭道:“喜歡!”

於是,善耆拉著女兒走進大政殿,川島浪速仍坐在龍座上。善耆將女兒拉到川島浪速座前:“那就聽阿瑪的話!跪下磕頭!叫……”

川島浪速中國話很好,此時他露出一臉慈祥又有點生硬的笑容,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叫父親!”

金璧輝抬頭看了川島浪速好一會兒,覺得他不像是個壞人,又看了阿瑪一眼,隻見阿瑪臉上露出殷切的表情,當下跪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小聲地喊了一聲“父親”。

川島浪速非常滿意,眯上眼睛,道:“從現在起,你的名字就叫川島芳子。”

善耆心裏暗罵小日本鬼子沒文化,起了這麼個俗氣的名字,口中卻附和道:“芳子!這個名字好!”

川島拉起芳子和善耆一同走到院內。

川島浪速將軍刀遞到芳子麵前,道:“芳子,這是給你的禮物。你叫肅親王看看父親教給你的本領。”

芳子從川島手中抽出軍刀,練起日本劍術。她的姿儀中還帶著少女的柔弱,但已顯出一種不同尋常的剛強。

日本駐奉天總領事館一間地上鋪著草墊子的客廳內,有關奉天前途的談話正在進行,當事人是日本總領事和張作霖。張作霖開門見山道:“我深知日本在滿洲有許多特殊的利益,日本為了保護這些特殊利益,一定要在滿洲有特權!我的軍隊如果與日本合作,我相信保護日本在奉天省的特權不是啥難事!日本如果對我有何吩咐,我一定盡力而為!”

張作霖說到這裏,注意看總領事的反應,可這位總領事正襟危坐,臉上絲毫表情沒有,就小聲問馬秘書:“我說的你都翻了嗎?”

馬秘書惶恐道:“翻譯啦。”

張作霖不滿道:“那他咋不吱聲?”

馬秘書搖了搖頭,額頭的汗先出來了,說:“不知道。”

張作霖又重複強調了一遍剛才的話,然後說道:“日本如果對我有何吩咐,我定盡力而為!”

總領事還是木然地坐著,這時電話鈴響了,日本秘書接電話,問總領事:“肅親王和川島浪速先生來訪,不知是否接見。”

總領事鄭重地點頭,然後站起身,道:“張師長,今天就談到這吧——送客。”

張作霖起身往房門走去,一肚子不痛快,心中將總領事十八代祖宗操了個遍,低頭小聲問馬秘書:“電話裏說誰來啦?”

馬秘書應道:“是肅親王和一個叫川島浪速的。”

張作霖“哦”的一聲,陷入沉思。

張作霖與馬秘書到走廊穿鞋。肅親王和川島、芳子三人在對麵房間門口脫鞋。日本秘書忙去給川島等人開門,招呼他們進屋。

張作霖回頭對馬秘書小聲說:“你別穿鞋!把鞋脫下來擱這疙瘩!”

馬秘書吃驚地問:“脫?……光腳板兒走?”

張作霖低喝道:“對!快走!”

他兩人走到日本總領事館大門前停著的馬車旁,張作霖坐上馬車,當馬秘書要上車時被張作霖攔住,命令他回去把鞋穿上。馬秘書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口中說道:“不用了,師長,我坐車回去就有鞋穿了。”

張作霖一腳把他從車上踢下去,罵道:“笨蛋!回去聽聽來的那把子人都說些個啥!我去聽是鴨子聽雷啊!就得辛苦你光腳再走一趟啦!你聽來的越多!我給你的獎賞就越多!”

馬秘書恍然大悟,當下跑到大門對站崗的兩個日本兵一邊說著日語,一邊亮起自己的腳板,道:“我忘了穿鞋,我回去穿鞋。”

這兩個站崗的日軍笑得前仰後合。

日本領事館的會客廳內,川島浪速、善耆、芳子席地而坐。總領事陪著一位身著軍裝、肩佩少將軍銜的軍官出來,正是救過張作霖兩次的田中義一,兩人從裏麵的房間走進客廳,廳內三人忙站立起身。總領事介紹道:“這位是我軍部參謀次長田中義一閣下。”

善耆躬身行禮,道:“能見到閣下真是三生有幸!”

田中義一哈哈一笑,也坐了下來,道:“敝人是久聞肅親王大名的!川島先生,恭喜您認養了肅親王這位漂亮又聰明的千金為義女!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特派人到附屬地買了一套和服送給芳子小姐。”

善耆忙按住芳子的頭,道:“芳子,快謝謝參謀長!”

川島芳子低頭行禮,接過田中義一給的和服,柔聲道:“謝謝參謀長。”

眾人落座,喝了一杯茶之後,田中義一緩緩地掃了在座的每個人一眼,十幾年過去,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隻講蠻勇的年輕士兵,而成為一個老成持重、細心謹慎的武將。他收回目光,道:“我是受我國參謀本部派遣,專程來滿洲調查建立滿蒙獨立王朝的事情。為此事我軍部有明確指示:行動計劃要周細,要有十分把握,才能得到我軍部的支持;一旦敗露了,會引起國際列強的幹涉!”

川島浪速忙伏下身子,大聲道:“肅親王是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後、皇太極的直係子孫。他的宗社黨的成員,都是皇室貴胄!十分仇恨民主共和,極想借助我國的力量,把滿洲作為光複他大清朝的基地。宗社黨舉出一個愛新覺羅家族的人,來做滿蒙王國的皇帝,當然這個滿蒙皇帝是在我國指導下的皇帝……”

田中義一“嗯”了一聲,道:“幫助前清朝皇室,當然很好!但首先是要有軍事力量……”

善耆忙道:“川島先生幫助我的宗社黨,在大連、安東、公主嶺等地,組成了3000人的‘勤王護國軍’,我們把軍旗、黃龍旗都備好了!就是缺……”

川島浪速在旁補充道:“我們已經把蒙古的喀喇沁王爺和巴林王爺拉進了宗社黨。更重要的是把巴布紮布的軍隊也拉進了宗社黨!他現在有3000多人,如果武器充足,他立刻可招募到6000人,或者更多……”

田中義一搖了搖頭,大不以為然:“我聽說巴布紮布是一幫土匪埃”

川島浪速沒想到田中義一這麼了解情況,當下解釋道:“是土匪,但他一直對我皇軍忠誠。日俄戰時,他幫助皇軍燒了俄軍在奉天的糧庫,炸了範家屯的鐵路橋,切斷了俄軍的退路!”

田中義一點頭道:“武器可以給!這次你們要武裝近1萬人,需要運送大量的武器彈藥啊!由大連走南滿鐵路或經朝鮮走安奉鐵路,運送多少軍火都是很安全的,那是我們的土地啊!可是要離開南滿鐵路,運到蒙古去,你們能保證安全嗎?”

川島浪速忙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們‘支那浪人協會’和在滿洲的日本工商界,關係十分密切,滿洲獨立了,最受實惠的就是這的工商界了!所以三井物產公司答應用裝大醬、鹹菜的桶為我們運炮彈!長春的日清火柴公司答應把子彈箱偽裝成火柴箱。”

善耆在旁提醒道:“我還要大炮!大炮怎麼辦?”

田中義一瞥了善耆一眼,心裏很是不快,他不相信把這麼重大的事情交到這樣的老骨頭身上,會出什麼好成績,口中道:“等你們舉事之後,局麵若是打開了,大炮不用從日本運來,我讓支那屯駐軍直接給你們,還可以用裝甲車和飛機支援你們!”

善耆道:“好礙…”

突然,川島浪速一指門外,喊道:“門外有人!”

總領事也驚覺起來,說道:“誰在外麵!”正說著這話,一直坐在地上不言不語的川島芳子,也快速抽出戰刀,跑去拉開房門,迎接戰刀的是一個舉著一雙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