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成為東北王2(2 / 3)

調度“氨的一聲,調度室內的人都到了望塔的窗前去看,俯見一個火車頭從遠處開過來了。調度嚇得臉色發白,忙搖電話,失聲亂喊:“我的媽呀,搬道房!搬道!有一輛機車開往新民,趕緊搬到京奉線上去!新民站調度室,我是奉天站!有一輛機車開向新民!趕緊通知沿途各站做好車輛待避準備!”

新民站調度回應道:“你奉天高人一等是咋的?媽拉巴子,咋亂跑火車頭呢?”

這時,鐵道上開過一輛火車頭,車頭煤堆上坐著的正是張作霖父子,兩人已被煤煙熏得黑頭黑臉了。

新民府的張作霖舊宅東屋室內,趙氏容顏憔悴地躺在炕頭,一道陽光從窗外鋪到她的床前。一位中醫坐在炕沿上為趙氏診脈,薑雨田站在旁邊神色很焦慮。中醫診完脈,從趙氏腕下取出他診脈用的小枕頭,將趙氏的手放回棉被裏麵,與薑雨田一同走到堂屋。

薑雨田焦急地說:“大夫,就指你老能救張夫人了!請了不少大夫都說沒法治了。”

中醫搖了搖頭,道:“我也是無力回春啊!從夫人的脈息上看,心躁血熱,肝火太旺,乃至氣滯血虧。心氣——虛弱,火氣就上升,肺經腎水已被烤幹了!”

薑雨田差點就要哭出來:“那你老看——張夫人還能挺多少天哪?”

中醫用手指掐算了好一會兒,歎口氣:“看脈象脈滑振速,並伴有抽搐,這人說不行就不行啦,家裏應該準備後事了。”

中醫說完,轉身要走,薑雨田忙阻攔道:“大夫!大夫!你老說啥也得想招兒叫張夫人多挺些時辰!張師長還沒來哪,張夫人最想她的大兒子啊!你老快給開藥!開好藥!多少錢都中!隻要能多挺些時辰!”

中醫臉色沉重:“要延續時辰,隻有一個辦法——給病人吸點大煙,如不能吸了,可衝點大煙水灌入,使病人安神多睡。這也隻能治表不治裏啦。”

薑雨田唉聲歎氣:“張夫人平時是抽幾口大煙的,可夫人去了趟奉天,回到新民後喀喳一下子就把大煙忌啦。接著就病倒了,犯煙癮折騰得睡不著。前邊請的幾位大夫也叫夫人抽幾口,可夫人說啥也不抽啊!”

中醫用4個手指一拍桌沿,吃驚地叫出來:“哎呀,煙不是這種忌法!這樣忌要死人的!難道張夫人自己要……”

這時大門外傳來馬車聲,張作霖和張學良衝進了堂屋。薑雨田喜出望外:“哎呀,雨亭,你們可來啦!快來!”

張學良跳到炕上抱住了媽媽,不斷地喊著媽媽,張作霖坐在炕沿上看趙氏,薑雨田站在炕沿前。張作霖柔聲道:“二丫!二丫!我和小六子回來了!你看看……看看我們……”

趙氏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先看了張作霖一眼。當看到張學良時,她吃力地抬手去摸兒子的臉。張作霖轉頭問道:“薑大叔,小六子媽這得的是啥病?”

薑雨田拉著張作霖走向堂屋,一邊將房門關上,一邊道:“你到外屋來聽大夫跟你說。”

東屋之內,趙氏摸兒子的臉,可是想把兒子臉上的黑煙灰擦去,手上是一點力氣沒有,眼淚下來,道:“小臉咋造的這麼埋汰?來,叫媽給你擦擦……”

這時張作霖托著大煙槍和煙燈進來,把門關上。張作霖坐到趙氏的身邊,將大煙槍遞到趙氏嘴邊,趙氏轉過頭去不看,張作霖飽吸一大口鴉片煙含在嘴裏,將趙氏的頭抱住,嘴對嘴往趙氏嘴裏噴煙。但趙氏緊閉著嘴,煙一點也噴不進去。張作霖道:“小六子他媽,大夫說了,你沒啥大病,就是嘎嘣一下忌了煙鬧的。趕緊地抽兩口,慢慢地你這病就緩過來啦!大煙可不是你這種忌法,得一點點來,抽兩口!你要沒氣力抽,我噴你兩口。二丫!你這幹啥呀!咱們是患難夫妻,有啥話你跟我說嘛!你再不抽煙要死人的!”

趙氏聽到張作霖這兩句話,瞪大了眼睛,眼前慢慢模糊,一片空白,她感覺自己要掉到一個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去了。耳邊,是張作霖說的話,一句一句,全不明白。張作霖見趙氏的模樣,害怕起來,痛哭起來,道:“我知道我對不住你!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別不跟我說話呀!你看在孩子的分兒上也不能這樣埃”

趙氏也流下淚來,她伸手去撫摩張學良的臉,但手隻舉到半空就一下子跌落下來,頭一歪,終於氣絕身亡!

張作霖大哭,眼淚如潮水噴湧。

張作霖官邸後院,一個使女從戴氏房中跑出,隨後戴氏執雞毛撣追打使女,使女繞院跑著逃避。戴氏在追打中自己摔倒在地,雞毛撣也摔斷了。她氣急敗壞地抄起一個花盆,狠狠地砸在了使女的頭上,使女頓時血流滿麵。使女掙紮著朝院門跑去,她剛跑到院門,因流血過多而倒下。張學良和張學銘進門。正好,張學良忙上前扶這受傷的使女。但他力氣太小,沒扶住,使女還是摔在地上。使女的鮮血把張學良雪白的孝衫染紅了一大片。

張作霖本來這時心情就極壞,他見戴氏凶狠地打使女,見到張學良的孝衫被染紅,氣得咬牙切齒,渾身發抖,掏出手槍對準戴氏。張學良上前拉著父親,喊道:“爸爸別打!”

砰的一聲槍響,由於張學良拉父親,戴氏才沒中彈。戴氏在院中抱頭鼠竄,大喊救命。張作霖又連開兩槍,但都因為張學良的阻攔而沒命中。這時盧氏開門出來,戴氏趁機逃進盧氏房中。張作霖要衝進去被盧氏攔祝

盧氏一手扶張作霖一手拉張學銘進了東廂房張學良的臥室,道:“老爺,別生這麼大的氣,別把身子氣壞了!你看,把兩個孩子都嚇壞了!快進屋歇著去。老爺不得意她,就叫她滾,何必殺她!”

張作霖“啪”地把手槍拍在桌子上,吼道:“啥?我張作霖的女人放到外邊去?你去跟她說,叫她自個死!她要不死我就一槍崩了她!”

盧氏將張學良血染的孝衫脫下卷起來拿走了,嘴裏一迭聲應道:“對對對!叫她自個死!”

盧氏回到自己房中,戴氏上前抓住盧氏胳膊,驚慌地問道:“老爺說啥啦?他咋說的?”

盧氏道:“你不是打丫頭就是罵聽差的,這回你打到頭啦!”

戴氏道:“老爺他咋說的?”

盧氏道:“他叫你死啊!抹脖子上吊都行,你自個兒不死他就一槍崩了你!”

戴氏道:“就為這點兒事?他咋就得叫我死?”

盧氏指著手中的血染孝衫,厲聲道:“小事?你差點要了那個丫頭的命!再說你也不看看這是個啥時候,你沒看見學良和學銘都穿著重孝?大夫人沒了,老爺該是個啥心情?你這時候作妖,整的滿孝衫子是血,你真是自個兒找死啊!”

戴氏號哭了起來:“我的媽呀!我咋這麼背啊!”

盧氏捂住了她的嘴:“號啥?你把他號來,崩了你啊?”

戴氏嚇得立即止住哭聲,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是個好人,是個大好人!姐姐你心眼最好使,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分上,你咋的也得給我找條活路!大夫人沒了,就你能跟老爺說上話啦!姐姐去求求老爺,放我一條活路吧!”

盧氏嘿嘿冷笑,道:“我說了,沒有用。你想想,連一個財主的小老婆都不往外放,都想法往死裏整,別說他這麼大個師長啦!”

戴氏給盧氏跪下,拚命磕頭,惶恐道:“姐姐,你想想招啊!你要想法救救我啊!我求求你啦!”

盧氏想了好一會兒,道:“我有個招兒,能保住你這條命,可你不一定能聽我的。”

戴氏道:“能保住命我咋能不聽!我一定聽姐姐的!我一定聽……”

東廂房內,使女在侍候張作霖洗臉,張學良和張學銘在炕前吃點心。盧氏進屋走到炕桌前幫學銘擦擦臉上的餑餑渣子,道:“學銘,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張學銘點頭,“嗯”了一聲。張學良在旁道:“學銘,往後要聽盧媽媽的話。”張學銘又是點頭。盧氏見張作霖洗完臉,上前道:“老爺,三夫人在院當間兒給你跪著哪,你不再看她一眼?”

張作霖道:“我才不稀罕她!她咋還不死?”

盧氏打開窗戶,柔聲解勸:“不管咋的也是夫妻一場,她要死了你還不看她一眼?”

張作霖從窗戶朝院內望了一眼,看見院中跪著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他一腳將房門踹開,大踏步走過去。

這才看清了是戴氏跪在那裏,她的頭發已被剪刀剪光了,但頭上還留有長短不齊的頭發子,身上穿件黑色長衫,整個人顯得十分難看。

盧氏道:“老爺要是能放她一條生路,她想出家!”

張作霖心緒大壞,厭惡地一揮手,扭過頭去,連聲道:“滾滾滾!叫她滾遠點!”

盧氏跑去扶起戴氏,掏出一塊頭巾將戴氏頭包上,道:“是!老爺!我把她送到千山。”

兩人快步朝大門外走去,壽氏的母親和許氏,都在各自房門處,將門推開一道縫,朝院內窺視。

過了不久,千山山林深處一座尼姑庵裏,多了一個麵容憔悴的女人,孤獨一人在殿內打坐誦經,這人正是張作霖的三姨太戴氏。

又過了不久,戴氏便在愁苦中得了一場病,鬱悶而死。

入夜,一塊殘月從天邊升了起來,映照著張作霖的官邸,籠罩上一層哀憐荒涼的氣息。東廂房內,張作霖睡在炕頭,張學良睡在炕梢。張作霖輾轉反側,到底睡不著,坐了起來,問道:“小六子,睡著啦?”

張學良眼睛也不睜開,隻說:“沒哪,爸。”

張作霖點點頭說:“我要找塊好墳墓地,給你媽和我好好地修座墳,我和你媽生不能同室,就隻能死同穴吧!”

張學良鑽進父親被窩,哽咽地叫了聲:“爸!”

父子抱在一起落淚。張作霖想了想,道:“咱家沒有管家人啦!我要把你薑爺爺請來,往後咱家的錢財就都交給你薑爺爺管。”

再說北京城中袁世凱收到張作霖的電報之後,與智囊們商議良久,均覺目前稱帝之事迫在眉睫,為了有個穩固的大後方,當下回電雲:“東三省形勢危險,全仗軍威震懾,得以有今日之安寧。之後仍當振奮精神,為東三省謀幸福。 本總統有厚望焉。”但是,奉天都督這個位置還是沒有給張作霖,而是給了自己的親信段芝貴。

這個段芝貴是大有來頭的。段芝貴,字香岩,安徽合肥人。 北洋武備學堂出身,後留學日本,曾任袁世凱新建陸軍講武堂教官;1912年任武衛軍總司令;1913年授陸軍上將,任陸軍第一軍軍長;1914年授彰武上將軍,署理湖北軍務。他這次是和張錫鑾對調。1915年8月,授鎮武上將軍,節製奉天、吉林、黑龍江軍務,兼奉天巡按使,又封為一等功。此時他才46歲,可以說是年富力強,閱曆豐富。

他本身就是一個軍人。而且,最令人可畏的是,他有強大的後台。段芝貴不僅是袁世凱的心腹,他和張作霖也有一段交情。原來,在張作霖受撫時,段芝貴的父親曾出過力。從某種程度上講,段芝貴有恩於張作霖。可見,袁世凱的這個安排,是煞費苦心的。

段芝貴隨帶衛隊一團走馬上任,但留在京畿灤東一帶,隻帶少數人來奉。到奉天時,就下榻張作霖第二十七師的司令部,以表示對張作霖的信任。張作霖深知段芝貴的來曆,知道不能硬碰,必須韜光養晦,待機而起。因此,對段芝貴極盡逢迎之能事,甚至“不時收購珍貴古玩,饋送段父,以買其歡心”。

這一日,奉天城都督府,奉天都督段芝貴在客廳內,侍衛官跑進來報告張作霖來了。

張作霖著軍裝走到客廳前,段芝貴迎到門口。張作霖脫帽行禮,畢恭畢敬地說:“屬下奉命晉見。”

段芝貴擺手叫侍衛長離開,客氣地說:“張師長快請進!請進!請坐!請坐!因事關重大,才勞駕張師長……”

張作霖忙道:“勞駕可不敢當,聽候都督差遣。”

段芝貴“嗯”了一聲,請張作霖落座之後,才說正題:“大總統已下令各省不再稱都督。”

張作霖其實早已經知道今天段芝貴叫他來是為了什麼事情,但仍故意裝出一臉吃驚的表情:“那叫啥啦?”

段芝貴慢悠悠地說:“改為將軍製,本人授鎮武上將軍,督東三省軍務兼奉天巡按使,和前清一樣啦!唉,段某薄德,當此重任,晝夜惶恐,真是袁公錯愛礙…”

張作霖當即奉承:“錯不了!你老是北洋軍的柱石嘛!你老不當誰當啊!”

段芝貴連連擺手,又說:“大總統有專電來奉,如果張師長能讚成變更國體,事成之後,對張師長的封號,不會在公侯之下!”

張作霖繼續充愣裝傻:“變更國體,莫不是袁大總統要做皇帝?”

段芝貴道:“對。這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啊!總統的政治顧問,美國人安諾德在京城發表《共和與君主論》,力言君主政體優於民主政體之道理,精辟透徹!海內名士楊度等六君子,已組成籌安會,研究國內外局勢之後,對大總統極力勸進。京城還成立了‘全國請願聯合會’,各界人士向參政院請願變更國體。眾望所歸真是擋也擋不住啊!就連花界人士都上街遊行示威,要求大總統當皇上……”

張作霖沒聽明白,問道:“花界是幹啥的?”

段芝貴有點尷尬,吞吞吐吐道:“就是娼寮歌女……袁公一向對張師長是有所倚重的,在此關鍵時刻……”

張作霖心裏大笑,暗罵袁世凱真不是東西,“花界”不就是北京八大胡同嗎,老子全包過!窯子娘們兒你給錢她啥都能幹!媽的,連婊子都拉出來充數,真沒出息。他知道袁世凱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當下一臉嚴肅地表態:“袁大總統不就是對我不放心嗎?我正打算給大總統發一密電,表明我的忠心。電文是這樣,您老看中不:‘請速登大位!省內若有反對者,作霖率部平亂,關外若有倡異論者,作霖以死抗之!若帝製不成,作霖不欲複生/”

段芝貴沒想到張作霖這麼爽快,頓時無比興奮,道:“張師長如此表態,在我北洋親信中也是罕見啊!再就是,奉天也要搞一次公民表決變更國體的投票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