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我?”那人微笑著說道。
陸傾安想了想,最終把腰深深彎下,雙手恭敬地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那人笑道。
陸傾安緩緩抬起頭來,猶豫地說道:“晚輩不知該如何稱謂?”
“傾安。”師父將麵前的茶杯端起,無奈地歎了口氣,開口道:“這位是當今丞相大人。”
“晚輩白傾安,見過丞相大人。”陸傾安恭敬地說道。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陸星瀾笑著說道。
陸傾安不緊不慢地說道:“琅琊城是距陽都最近的郡城,可以稱得上是陽帝國第二大城,名媛貴族你進我出,陸相今天到這裏來,也不足為奇。”
“說得對。”陸星瀾微微頷首,明明喝的是茶,陸星瀾卻像是喝醉了般,醉眼迷離,時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著陸傾安。
陸傾安裝作沒有看到,向前踏出半步,向老劍仙恭敬地行禮道:“師父,弟子先行退下了。”
老劍仙微微一怔,不知如何開口,陸傾安卻已經慢慢向裏屋走去。
陸星瀾微微一笑,端起麵前的茶杯將裏麵僅剩的一點兒剩茶飲盡。
“是不是有些後悔來到這裏?”老劍仙淡淡地問道。
陸星瀾聞言,先是一怔,突然笑出聲,“先生此話何意?我來到這兒的目的已經達到,哪有什麼悔意?”
老劍仙沉聲說道:“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你知道你會有什麼後果。”
陸星瀾自顧自地替自己斟滿茶水,笑著說道:“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死,人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有什麼看不開的?”
老劍仙冷冷地說道:“隻怕到時候,上斷頭台的,可不隻有你陸大人一人。”
陸星瀾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覆巢之下無完卵,我這一輩子,連累了太多太多的人。但我想,我恐怕享受不到斷頭台這麼利索的死法,朝堂上的諸位,怎麼也會想盡辦法給我一個符合我身價的死法。”
“我聽聞尊夫人帶著令郎已經離開了王域。”
陸星瀾自嘲地笑道:“他們還能去哪兒?陽帝國就這麼大,如果我身陷囹圄,他們在外麵又怎能安生?”
“不,你很清楚,他們會平安無事的。”
陸星瀾抬起頭,看著這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眼中浩瀚無比,令人捉摸不透。
“青州,涼州,苗州,以及邊境。這些廣袤的地域正是陽帝國朝廷軍馬不敢輕易躍進的地域。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力囑於打破青州商會的壟斷,削減傭軍,討伐涼州山匪、收縮兵權於陽都……為的是替朝廷鏟除這些日益增大的威脅,可你很清楚,這些問題遲遲未得到解決,反而形勢越來越不受控製。所以你很清楚,隻要你的妻兒逃到那些地方,就一定能避開朝廷錦衣衛的搜捕。”
陸星瀾笑了,一邊笑著一邊輕輕搖頭,“老先生,世人皆傳你武藝高超,是琅琊劍閣的第一高手。可他們卻不知,你人老心未老,尤其是這雙慧眼,還是看得那麼清,你若從官,當今丞相的位置哪還輪得上我。”
老劍仙冷冷地說道:“你今日到此,到底是為了何事?”
陸星瀾低下了頭,良久緩緩開口道:“為了看他一眼。”
老劍仙冷笑道:“你方才還奉承我有雙慧眼,還沒有瞎,現在卻又要取笑老夫嗎?”
“我與他,有十一年未曾相見了,今日我來看望一下他,又有何妨?”
“十一年來,你不管不問,唯獨在死期將至的日子裏,你來了。陸大人不覺得有些太拿老夫當消遣了嗎?”
陸星瀾聞言,緩緩站起身,兩手作揖,向老劍仙恭敬地行了一禮,“老先生莫怪,人之將死,往往總能放下許多心事,尤其是想填補一些平生中最為牽掛的遺憾,星瀾素來尊敬老先生的為人,怎敢在老先生三番五次的盤問下仍言語相欺?”
老劍仙微微搖頭,歎道:“人你已見到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該是告辭了”。陸星瀾慢慢說道,隨後向屋外走去。
老劍仙沒有起身送客,反而是端著茶杯默默地注視著陸星瀾離去的背影,突然,一道白影飛快地劃過,老劍仙無奈地歎了口氣,將茶杯重重地放於桌上。
陸星瀾麵前,一個白衣青年擋住了他的路。
“白少俠。”陸星瀾微笑地稱呼道,眼前的青年眉清目秀,和滿是稚嫩的十一年前相比,多了幾許成熟穩重,尤其是眉宇見到英氣,讓陸星瀾不禁想到了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