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愛心裏一驚:“出什麼事了?”
金琳說:“是鑫達集團公司工人中毒的事,有幾個家屬及公司的職工正準備來縣委鬧事呢!”
程春愛一聽心裏大驚,忙說:“金琳,你要穩住,采取積極措施,防止工人鬧事,你不要掛機,我這就向吳書記彙報。”
吳永平正從辦公室中走出來,聽見了程春愛的話,便走進去問:“程主任,出了什麼事情?”
程春愛把源頭縣那邊的事簡明扼要地向吳永平彙報了一遍,吳永平聽後心急如焚,心想真是雪上加霜。他接過電話對金琳說道:“小金,你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我們市裏暫時無法抽人到你們縣裏去,你和馬縣長商量一下,盡快拿出一個方案來,千萬記住要穩定他們的情緒,對他們提出的要求,隻要不違反原則,盡可能接受!”
放下電話後,吳永平的心情沉重起來,不禁想起一個月前在桃花汛抗洪搶險中,壯烈犧牲的原源頭縣代理書記潘武偉來。
趙德凱被“雙規”後,市委市政府研究決定,派市委副秘書長潘武偉暫時代理源頭縣委書記。潘武偉滿腔熱血,胸懷壯誌,在源頭縣任代理書記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大膽處理違規操作的外資企業鑫達集團公司,取消了縣裏與該企業簽訂的違規協議,將圈起來的土地退耕還田,代表人民向老板查奇索要相關賠償,受到源頭縣人民群眾的熱烈擁護。
鑫達集團公司是趙衛國在任時引進的外資企業,注冊資金為一億兩千萬,屬下有一家房地產公司、一家化工廠以及一家物流公司。曾經幾度被評為源頭縣的明星企業。鑫達集團公司自成立以來,不斷出現問題,尤其是那個化工廠,嚴重汙染環境,工廠周邊的居民深受其害。由於某些方麵的原因,這些事情一直壓著。趙德凱一倒,這些問題全都暴露出來了。
正當潘武偉想將鑫達集團公司屬下的化工廠封閉拍賣時,由於趙衛國的原因,吳永平迫於省裏的壓力,不得不將潘武偉調回市裏。潘武偉接到調令後,仰天長歎,最後犧牲在抗洪搶險的前線。
潘武偉是個悲劇,造成這個悲劇的原因是什麼呢?吳永平痛心地想,如果南水的問題處理不好,自己又何曾不是個悲劇?
潘武偉犧牲後不久,市財政局副局長金琳被任命為源頭縣縣委書記,馬超興仍為縣長。馬超興是省委副書記馬萬裏的兒子,原先在省民政廳工作,去年上半年趙衛國離任前調下來,被安排在經貿委副主任的位置上,後來同潘武偉一同調往源頭縣。吳永平責成源頭縣委新班子著手解決鑫達集團公司的問題。可是,鑫達集團公司的老板查奇遲遲不肯露麵,被關閉的鑫達集團公司由於多種原因未能按計劃拍賣。很多事情一拖再拖,也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
吳永平心裏極不好受,他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當時就不能頂住省裏的壓力。如果不把潘武偉調回來,經過他的努力,源頭縣的問題也許早解決了,而潘武偉也不會犧牲了。
王昌盛和潘武偉的事件,在一定程度上,也給他敲響了警鍾。與那些人鬥,除了一身正氣外,更要有智慧和勇氣。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徹底解決南水的問題,還南水一片晴朗的天空。
程春愛見吳永平沉思,忙提醒說:“吳書記,省裏的領導馬上就到了。”
吳永平醒悟過來,忙問:“我正要下去呢,孟市長他們都到了沒有?”
程春愛說:“都到了,早就在下麵迎接了。”
說話間,下麵傳來了車子陣陣的喇叭聲,省領導的車子到了。
省領導一行人到達南水後,在市委會議室裏坐了一會兒,聽取了吳永平的簡明報告,連茶都沒有喝完,便去事故現場查看。晚上下榻在湖濱賓館。
這湖濱賓館是趙衛國在任時修建的,專門用來接待外來的政府官員,其規格按四星級標準修建,但其豪華之處,連五星級賓館都自愧不如。賓館坐落在一處名勝風景區內,周圍的環境很優雅,青山綠水環繞,是一處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晚上在賓館的會議室開了一個小組會議。會上,市裏的幾位領導對相關的工作作了彙報。聽完彙報後,省領導針對目前的情況,各自談了自己的看法和處理意見,最後張明華總結對市裏的工作作了進一步的安排和指示。
會後,張明華單獨找吳永平談了話,他們兩人究竟談了什麼,外人無從知曉。
來到南水後,趙衛國很少說話,和市裏的人見麵,隻用眼神交流。橋垮了,老書記心裏不好受,所有的人都明白,那一絲關切和安慰,都用眼神表達了。
小組會開完後,趙衛國走進了為他安排好的房間,就再也沒有出來。孟楚庭和雷新明來到房間門口,並沒有敲門,兩人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雷新明聽到孟楚庭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們相互望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這種時候,每個人的心頭都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誰都不好受。
第二天一大早,省領導一行人就離開了南水,孟楚庭去送行的時候,看到趙衛國有些憔悴,兩鬢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明顯蒼老了許多。
臨上車時,他握住趙衛國的手,說了聲:“趙書記,要保重身體呀!”
趙衛國點了點頭,眼中淚光閃動,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道:“楚庭呀,我年長你幾歲,一歲年紀一歲人,估計沒有多少日子過了,你也要保重呀!”
聽了這話,孟楚庭的心中一驚。趙衛國的話中含有一種不祥的征兆,也許正如他擔心的那樣。他張了張口,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來,見趙衛國緊緊握著他的手,晃了幾下,轉身鑽進小車。
他站在那裏,呆呆地望著幾輛車子駛出市委大門,直到吳永平叫了一聲“孟市長”,才回過神來。
吳永平見孟楚庭有些憔悴,便說:“孟市長,你身體不好,要多注意休息呀!”
孟楚庭咳了幾聲,“都是老毛病了,醫生說是心脾兩虛,怎麼治都治不好!”
吳永平扶著孟楚庭說道:“孟市長,那需要安心調養的,工作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除了我之外,還有雷市長和朱書記他們呢!”
孟楚庭點頭,“是呀,是呀!”
吳永平微笑著低聲說道:“走,去我辦公室休息一下,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吳永平和孟楚庭並肩走回市委辦公大樓,在一般人的眼裏,他們就像一對在戰場上生死與共的親兄弟,可有幾個人卻不這麼認為。
程春愛望著他們兩個人,目光漸漸變得空洞起來。她也注意到了雷新明他們幾個人的臉色,一個個陰晴不定,各自懷著心事。
吳永平扶著孟楚庭來到辦公室裏,兩人一同在沙發上坐下,秘書小汪端上來兩杯茶,放在他們麵前的茶幾上。
吳永平對小汪說:“你出去後把門帶上,不要讓別人進來!”
小汪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孟楚庭歎了一口氣,望著麵前的茶杯有些失神,過了片刻,聲音有些傷感地說道:“吳書記,我昨天去看了跨江大橋,看到了殘酷不堪的場麵。後來去醫院看望了那裏的傷員,還有死者的家屬。我心裏有一種深深地負罪感,回去後我一夜都沒有睡好,那是對人民的犯罪,是犯罪呀!”
吳永平安慰說:“孟市長,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是大家不願看到的,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給全市人民一個交代。跨江大橋的處理工作,你是很清楚的,我就不再多說了。我要和說你兩件事,一是南水絲綢廠的問題,二是源頭的問題……”
孟楚庭打斷了吳永平的話:“吳書記,南水絲綢廠的問題不是在查嗎?”
吳永平說:“是呀,是在查。你也知道,為了絲綢廠的案子和源頭的案子,昌盛書記現在還昏迷不醒呢,肇事的車輛和司機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案中有案呀!”
孟楚庭似乎驚了一下,端起杯喝了一口茶,說道:“吳書記,你這君山銀針不錯,味道很純正。”
吳永平見孟楚庭把話頭岔開,也不往下說,而是換了一個話題:“都說你孟市長很懂茶,果然名不虛傳,一喝就喝出來了。這茶是我一個嶽陽的老同學寄來的,還不到一斤,我知道很珍貴,平日裏都舍不得喝!”
說到茶,孟楚庭的勁頭就來了,“這國內的名茶有好幾十種,不過我喜歡喝鐵觀音,坐著慢慢地品,那才有味。去年我去過一個地方,叫婺源,是中國最美麗的鄉村,那裏的旅遊搞得不錯,環境也很美,那裏的正宗婺源綠茶相當好,據說有近兩千年的茶道曆史,用當地的山泉水泡出來,輕輕抿一口,那才叫真正的口齒留香呀!”
吳永平說道:“我也聽說過那地方,風景確實很美,但是茶葉好像不是很有名!”
孟楚庭笑著說:“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婺源綠茶在古代是很有名的,還是貢品呢!那地方山清水秀,沒有環境汙染,生產出來的茶都是極品。隻可惜產量不多,縣裏好像隻注重旅遊文化,對茶的宣傳推廣力度不夠,要不然的話,我敢說名氣不在廬山雲霧之下。”
如果老是這麼談論茶,也不是辦法,吳永平低聲說道:“是呀,好東西要有好的市場推廣策略,雲南的普洱茶這幾年那麼火,都是靠推廣呀!”
孟楚庭點頭:“那是,那是,跟政府部門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吳永平順著孟楚庭的話頭往下說:“有時候支持也容易出問題,就像源頭縣的鑫達集團公司一樣,政府部門給了他們那麼大的支持,可到頭來還不是一個爛攤子?這爛攤子總得有人收拾吧!”
孟楚庭抿了一口茶:“吳書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會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