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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吳永平一般在早上7點50分到辦公室,通常這個時候,他都會看到程春愛,可是今天卻不見了她的影子。他剛上任時,就知道程春愛早就超過了一線幹部的年齡,不知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退到二線。一次開會時,他提出到了退休年齡的幹部必須退休,年紀大的一線幹部,必須轉到二線工作崗位的建議,可是竟沒人吭聲,他的提議也因此被擱置了下來。過了幾天,趙衛國打來電話,除了客套的問候語外,最後說了一句:“你們市委那個辦公室的程主任,雖然年紀有點大了,但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嘛!”

有這一句話就夠了。為了不把關係弄僵,也為了不讓人在背後亂說閑話,從那以後,吳永平再也沒有提出讓程春愛退到二線的事。

“程主任呢?”吳永平問向他走過來的方誌林。他看了看程春愛空蕩蕩的辦公室,臉上露出一絲驚異的神色,怔了一下,說:“可能還沒來上班吧!”

這時,從旁邊的一個秘書辦公室裏走出來一個女人,穿著一身得體的藍色職業裝,襯托出那玲瓏曼妙的身材。吳永平認出是在醫院裏見過一麵的林小萍。

她怎麼會在這裏?他微笑著問道:“林校長,你來這裏找人呀?”

林小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來不及說話,邊上站著的方誌林連忙說道:“吳書記,她是來找您的,剛才您沒有來,我安排她在秘書處坐了會兒。”

方誌林的話說完後,吳永平“哦”了一聲,有些奇怪地望著林小萍:“林校長找我有什麼事嗎?來,請到辦公室裏談。”

林小萍從小挎包中拿出一張燙金的請柬,鄭重其事地遞給吳永平,聲音十分嬌柔地說:“吳書記,過兩天是我們藍田中學的建校50周年慶典,吳書記,要是您能夠去的話,可是我們藍田中學的榮耀呀!我想您不會拒絕吧?”

吳永平拿著那張請柬,覺得有些燙手。林小萍先將請柬交到他手裏,再說那樣的場麵話,根本容不得他推辭,如果他斷然拒絕,場麵會很尷尬。除了旁邊的方誌林,樓道內來去的好幾個人都在看著他們呢?他看著她那精致的小包,笑著把話題岔開:“LV,可是國際品牌,林校長,你可夠新潮的。”

這個LV的挎包是徐厚德送給林小萍的禮物,說是花了4400美金在德國買的,也就是3萬多人民幣。她聽了吳永平的話後,臉色微微一漾,說道:“想不到吳書記還認識國際品牌,這是我花100多塊錢在皮包市場裏買的,仿得還可以,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方誌林小心地說:“吳書記,我已經對她說過,這段時間您的工作實在很忙……”

吳永平擺了一下手,對林小萍說:“林校長,請柬我收下了,謝謝!”

林小萍伸出手,“多謝吳書記,剛才方秘書長還想把請柬代為轉交,我覺得還是親自交給您比較好!”

吳永平握住林小萍的手說:“方秘書長也是出於工作方麵的考慮,你可別介意。”

林小萍的雙頰掠過一抹紅暈,“我怎麼會介意呢?誰都知道,吳書記可是我們市裏最忙的人,好了,您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後,她優雅地轉身,在吳永平的視線中,走到了電梯口,扭頭時的那深深一瞥,包含著無限的風情。

待林小萍進了電梯之後,方誌林低聲說:“聽說她可是一個不同一般的女人,年紀輕輕坐到了副校長的位置,一張請柬嘛,還要親自交給您,這不明擺著……”

他看了看吳永平的臉色,發覺自己多嘴了,忙止住了話題。

吳永平看著手裏的請柬,語氣平和地問:“你還聽到多少關於她的事?”

方誌林愣了一下,才訥訥地說:“其實……我也是……也是……聽人說的……不可信!”

吳永平看著方誌林窘迫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他是當秘書出身的,到南水後,有什麼要寫的東西一般都是自己動手,很少和市委秘書處打交道。聽了方誌林的話後,他並沒有再問,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桌上的電話急促地響起來了。

“吳書記,劉工出事了。”聽筒裏傳來是公安局長洪輝的聲音。

吳永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連忙追問:“你剛才說什麼?”

“吳書記,”洪輝的聲音很沉重:“劉工程師昨晚回家的路上被人用鐵棍擊中後腦,凶手開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我已經命人去查了……”

吳永平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洪輝後麵講的話他就聽不清楚了。劉剛是他特地要朱永林請來幫忙的,出了這樣的事,他怎麼向劉剛的家人交代?向劉剛下黑手,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製止劉剛現有的工作。吳永平回過神來:“他現在怎麼樣?”

“昏迷不醒,”洪輝說:“傷了大腦,情況很不穩定。”

吳永平問:“凶手抓到了沒有?”

洪輝說:“還沒有,當時是晚上10點多鍾,據目擊者反映,是一輛無牌照的白色麵包車。”

吳永平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吩咐洪輝:“無論如何,一定要抓到凶手!”

剛掛上電話,朱永林皺著眉頭走進來,不等吳永平開口問,朱永林就說:“劉工的事,我剛聽說,本來今天要他去市建委做進一步調查的。”

“朱書記,他們下一個目標可能是你和你們組內的人,我看呀,要派專人保護你們,尤其是你!”吳永平說:“他們忍不住了,狗急了要跳牆!”

“謝謝吳書記的關心。”朱永林淡淡地說:“如果真的能夠把事情查清楚,就是死也值得的。吳書記,我可是當兵出身,赤手空拳對付三五個人不在話下。”

“朱書記,”吳永平激動地握著朱永林的手:“要是南水的各級幹部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朱永林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吳永平:“吳書記,你不用去銀行貸款了,這筆錢足夠應付一陣子的。”

吳永平打開信封,從裏麵抽出一張紙來,仔細一看,竟是一張金額為200萬元的現金支票。他當即苦笑著說:“出手好闊綽!我真想知道送支票的是什麼人,可惜他們一直躲著不肯露麵。”感覺到信封中還有東西,他倒出來一看,竟是一顆黃澄澄的子彈。

朱永林笑著說:“是在我家信箱裏發現的,看樣子,他們快沉不住氣了。”

吳永平感慨萬千,“朱書記,雖然你有所防範,可就怕他們暗中下手呀!我們在明處,那些人在暗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多注意才是!”

他正想和朱永林一同去看劉剛,程春愛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便問:“有什麼事嗎?”

程春愛說:“趙書記打電話過來,問你什麼時候和他一起去源頭縣,看一下那邊企業改革的情況。”

吳永平確實今天約了趙書記一起去源頭縣的。趙衛國要催他,可直接打電話到他的辦公室,為什麼要程春愛轉達呢?看來程春愛在扮演一個不可缺少的角色。

叮囑朱永林一番之後,吳永平出了辦公室,上了001號奧迪車,來到濱湖賓館。進趙衛國的房間,見市長孟楚庭、常務副市長雷新明、市委宣傳部、企業辦及市裏幾個重要單位的負責人都來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趙衛國穿著睡衣,好像並不急著出門的樣子。

“吳書記!”幾個單位的負責人見吳永平走了進來,都上前打了一聲招呼。

“你終於來了,他們都等很久了!”趙衛國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起身和吳永平握子一下手。

趙衛國轉身進了房間,沒幾分鍾換了一身休閑服出來,看上去容光煥發,與前兩天的精神狀態完全不同。

一大群人蜂擁著出了的趙衛國房間,停車場裏的幾輛車陸續開了過來。幾輛車品牌不同,多以白色和黑色為主,都是政府部門的牌照。在這些車的最後麵,有一輛紅色的車子特別顯眼,那是一輛牌號尾數為088的淩誌。朱永平見開車的是一個30多歲的男人,麵生得很。

吳永平身為南水的市委書記,與南水各部門的幹部都見過麵,眼前這個人能夠和這些人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麼小人物。從那身名牌西服上,可以斷定是某個大企業的老板。那男人見他後,微微笑了一下便鑽進了車裏。市建委的一個副主任上了那輛車。

“趙書記,你還是坐原來的那輛車吧!”吳永平指著自己坐的001號奧迪車說:“我和孟市長作陪。”

趙衛國笑著說:“吳書記,在這裏我是客人,客人怎麼可能搶主人的東西呢?”

“趙書記,這麼說就太見外了,這輛車本來就是你坐的,還分什麼主客呢。”吳永平笑著說。

趙衛國客氣了一番,見吳永平執意要他坐,於是笑著了聲“恭敬不如從命”,便鑽進了車子。

孟楚庭的身體較胖,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吳永平正要上車,公文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程春愛打來的。程春愛在電話裏說:“吳書記,剛才金琳打電話來,說南星製藥廠那些職工又在鬧事,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車裏的趙衛國催促道:“吳書記,怎麼還不上車?”吳永平不等程春愛把話說完就掛了機。孟楚庭坐在前麵,他隻好和趙衛國並排坐著了。

001號奧迪車帶頭出了賓館,穿過繁華的市區,向城外駛去。

洪輝的辦公桌上有一大摞案件的卷宗,這些案件,都是短短幾個月內發生的。繼市紀委書記王昌盛被車撞了之後,隨著南水市反腐的力度增大,許多問題相繼浮出水麵,引出一連串的案件。當了近10年的公安局長,對南水市存在的問題,雖說不是了如指掌,卻也知道得不少。有些問題他不是不想管,而是能力有限,所以,他隻得管分內的事情,盡可能地不去觸動那些多餘的事情。

現在,在吳永平的大刀闊斧之下,那根神經早已被觸動,有些人早已按捺不住了,這樣也好,有線索可查總比瞎摸索好多了。線索雖然有,可查來查去,竟無從下手,每次稍有點頭緒,會被突如其來的怪事打斷,涉案的嫌疑人,不是被殺就是失蹤,還有一些人,稍有風吹草動就逃走了,通緝令開出不少,可在逃的人至今一個也沒抓到,為這些他沒少挨吳永平的批評,批評歸批評,工作還是要照常幹下去。

那是一張很大的黑網,絕對不可能那麼容易撕開的,這一點,洪輝是很清楚的。

正思考著,刑偵大隊大隊長陳誌剛推門走了進來。

“局長,有重要情況。”陳誌將幾張紙放到洪輝的辦公桌上,同時說:“我們查過了,全市共有一百多輛那種型號的白色麵包車,當我們想進一步調查的時候,底下有一個派出所打來電話,說在一個多小時前,他們發現了一輛翻到江堤下的白色麵包車,車裏有兩具屍體,還有一根帶血的鐵棍。據市工程設計院宿舍區的門衛反映,他在劉工出事前的一個晚上,見到過一輛牌尾數為2365的白色麵包車,幾次在宿舍門口停留,翻到江堤下的白色麵包車正是那輛。”

“坐吧,慢慢說。”洪輝示意陳誌剛。

陳誌剛坐下:“據派出所打來的電話說,有目擊者在淩晨的時候,曾經見過那輛白色麵包車,在路口與一輛紅色的淩誌車停在一起,車上的人下車說了一陣子話。我剛才查了相關的資料,全市隻有兩輛紅色的淩誌車,一輛是私車,兩輛是公車,那輛私車的車主叫趙一山,此人是我市有名的企業家,跨江大橋有他的股份在裏麵,另外兩輛分別是市建委和市檢察局的……”

洪輝說:“有沒有查趙一山?”

“我打電話問過他,他說昨天晚上,他的車子被朋友借走了,直到今天上午才還。”

“什麼人借走了他的車子?”

“華意!”

“怎麼是他?”洪輝微微一怔。對於華意這個人,他還是清楚的。這個人手眼通天,三教九流無所不交,仗著是市長孟楚庭的小舅子,在南水市呼風喚雨,算得上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街上曾經流傳過一句話:在南水內,沒有華意辦不成的事。

由於與孟楚庭的那層關係,南水市許多部門的領導與他有著微妙的關係。這人的公開身份是南水市最大規模的海天娛樂城的老總,這些年來,還算遵紀守法,並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據洪輝所知,華意自己有一輛奔馳車,那為什麼要去借趙一山的車?事情似乎很明顯,可他又隱約地感到沒有那麼簡單,他問:“你們有沒有去找過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