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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何德能得到宋衛平被殺的消息後,嚇得他冷汗直冒。那天晚上他和宋衛平分手後,也打了個的士,他知道不能回家,要司機在一家金器店的門口,用自己那價值好幾千的金戒指,向店主換了1000塊錢。隨後他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住了下來,花了200塊錢,辦了一個假身份證。第二天中午,看到電視報道說在綠洲花園發生了凶殺案,凶手殘忍至極,連孩子都不放過。盡管電視裏沒有播報死者是什麼人,但他肯定那幾個死者裏麵,有一個是宋衛平。因為他知道,宋衛平在那裏有房子,好像租給了什麼人居住。

下午有警察到旅社裏來調查,嚇出了他一身冷汗,還好辦了假身份證,警察看了看,也沒有多問。

但他已經感到不能再住下去了,警察一走,他立馬退了房。走出那個小巷,看著街上人來人往,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此刻居然沒有他的藏身之處。在巷口,他花了10塊錢,向一個民工模樣的男人換了一身衣服,背上一個裝了一些雜物的編織袋,又將頭發和臉弄得邋遢無比。

他自信,就他這形象,不要說那些找他的人,就是他老婆站在麵前,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走路的時候,他故意佝僂著,從後麵看上去,他與一個揀垃圾的老漢沒有什麼區別。雖說走路的時候有些吃力,可為了保命,也隻好這樣委屈自己了。

走不了多遠,看到迎麵走來一個邊走邊唱歌的女人,他認出這個女人是源頭縣的戴如花。

若是放在以前,他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可現在不同。他覺得有必要充分利用一下她的特殊身份了。

等戴如花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低聲叫了一句:“戴市長!”

戴如花隨口應了一聲,看著麵前這個髒兮兮的男人,歪著頭問:“你是誰呀,我怎麼不認識你呢?”

“戴市長!”何德能將她扯到旁邊的一棵樹後,低聲說:“我和你一樣,也是被人迫害的,等著上麵給我平反呢!”

一聽是同樣遭到不公正對待的人,戴如花頓時親熱了起來,問:“兄弟,你也誤傷過人命?”

何德能歎了一口氣說:“是呀,不是一條,而是幾十條呢,他們要我背黑鍋,還想殺我滅口呢!走,我們找個地方說說去!”

兩人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坐在地上聊了起來。一個多小時後,戴如花拿著何德能寫的字條,來到何德能的家裏,在廁所的一個隱形櫃裏,拿到了一些文件。這些文件都是與跨江大橋的建築有關的證據材料,還有幾個市領導的批條,包括市長孟楚庭的親筆批條。

何德能已經想得很清楚,在南水的蓋子沒有完全揭開之前,他是不能現身的。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保命。

他要戴如花拿著這些東西,直接去找吳永平。

孫海泉、蔣仁、華意、趙德凱坐在海天娛樂城的一間KTV豪華包廂裏。電視台的女播音員潘捷斜身靠在華意的身上,由於喝多了一點酒,臉色紅紅的,顯得特別誘人。徐厚德泡上林小萍後,就將她踹了,為此她鬱悶了好幾天,但也沒有辦法。今天晚上華意打電話給她要她過來,她二話不說就來了。

他們喝著酒,唱著歌,似乎在歡慶自己的勝利。

潘捷的嗓音不錯,唱了好幾首,贏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

蔣仁鼓著掌叫:“美女,再來一首!”

潘捷把話筒遞給華意,說:“今天晚上喝多了,頭暈,嗓子也不行了,還是華總來吧!”

華意一隻手接過話筒,另一隻手從潘捷後背繞過去,撫在她的胸部,微笑著說:“不唱了,不唱了,休息一下!”

他們4人抽了幾口煙,開始談論起昨天下午的事來。

孫海泉摟著身邊的一個叫施施的小姐,埋怨地說:“那些人也太狠了,把我的頭都砸破了。你也真是的,朋友一場,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讓我也有所防備!”

本來他今天是想把小王帶來的,可是怕被華意給弄走,也就沒有帶來。

華意笑著說:“其實我去找你的時候,在你的辦公室裏已經說了,隻是你的心思全在小王的身上,沒有聽明白而已。再說了,不那樣的話戲就不真了。孫廠長,不就是一點錢嗎,小意思。”

他從包裏拿出一萬塊,丟到孫海泉的身上。孫海泉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拿,就被身邊的施施給搶到了手裏。施施一個勁兒地發嗲:“哇,這麼多錢呀!”

蔣仁哈哈一笑說:“華總有的是錢。”

孫海泉一把將錢搶了過來,說:“這是華總給我的醫藥費,我的頭受傷了!”他接著說,“華總,我們下一步怎麼辦,職代會還是要開的,況且清查工作組還在廠裏呢?”

華意微微一笑,他原本做了一些安排,就是職代會的結果是賣廠,當他把這件事對姐夫孟楚庭說了之後,孟楚庭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字“拖”。他想了一下說:“昨天發生的事,市裏一定會派人進一步調查的。孫廠長,市裏要你們開職代會,你們能拖則拖,拖過一個月再說。我看他吳永平一個月後,怎麼向職工們交代。至於工作組查賬的事,你隻要隨便應付一下他們的調查就行了。聽說你昨天的表現也很不錯,冒著危險還在維持著會場的秩序,像個大廠長的樣子!”

孫海泉也不知道華意最後說的那句話,是褒揚他還是損他,反正他無所謂。

幾個人又嚎了幾首歌,見時候不早了,酒也慢慢的下去了,但另一種欲望卻升騰起來。趙德凱和蔣仁相互使了一下眼色,向華意告別,抱著女人離開了包廂。

見眾人都走了,潘捷嬌笑著對華意說:“華總,等下你想享受什麼樣的服務呢?”

華意並沒有搭話,而是拿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聽到對方已經接話,便說:“你們是怎麼搞的?他還沒找到?告訴你們,要是你們令我失望的話,後果自負!”

說完,他憤憤地關了手機,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那笑容,令潘捷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寒。

由於南水絲綢廠的職工代表大會有人搗亂,而無法得出最終的結果,這也是在吳永平的意料之中。他本想通過職工的意向來決定轉賣南水絲綢廠的計劃,因為他早就明白自己正和一股巨大的黑暗勢力在抗衡,究竟輸贏如何,暫時無法預測。

如果以市委的名義將南水絲綢廠賣掉,雖說是經過常委小組會議通過的,可一旦有人借這件事做文章,倒黴的自然是他吳永平。8個億變成一兩千萬,無論如何都無法向上級交代的。

如果是職工們的意願,姑且不管價格如何,就算有人想做文章,也沒有那麼容易。

他雖然也想賣,可在職代會沒有出來結果之前,是不能賣的。若職代會遲遲不開的話,一個月時間很快就到了,他們怎麼麵對南水絲綢廠的職工呢?

賣與不賣,對他而言,都不是好事。唯一要做的,就是能夠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將南水問題的蓋子揭開。

時間留給他的已經不多了。

妻子鄧琴已經回省城了,臨行前夫妻倆就感情問題深刻探討了一次。吳永平承認在和劉瑤的接觸中,對劉瑤的印象不錯,但絕沒有妻子想象中的那層關係。鄧琴也沒有向丈夫提及與劉瑤談話的事情,她相信丈夫在這種事情上的處理能力。

吳永平覺得頭有些疼,看了看那小房間的門,真想進去好好睡上一覺。

“吳書記!”程春愛推門進來。

吳永平問:“有什麼事嗎?”

程春愛有點不自然地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樣子顯得有點拘謹。吳永平有點納悶,還從沒見她這樣過。

“吳書記,我早就超過了退休年齡,按理說在兩年前就應該退休,可是一直熬到現在,下麵有不少同誌都在背後議論,我想,再不能拖下去了。”程春愛從口袋中拿出一頁紙來:“這是我的退休申請,請組織上批準。”

吳永平怔了一會兒,從程春愛手中接過那張申請。

程春愛說:“我待在市委裏的日子不多了,吳書記,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吧,我一定會做好的。”

吳永平勉強地笑了笑:“程主任,對於你的申請,組織上會考慮的,如果你退休了,認為誰來接替你最合適?”

程春愛說:“至於誰來接替我的位子,全由組織上安排。我也想不到有誰來接替我更合適,我想組織一定會考慮最合適的人來的。吳書記,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吳永平望著程春愛出去的背影,發覺她不知什麼時候已顯現出老態來,連走路都開始蹣跚了,那背也明顯地駝了下來。以前聽市委辦公室裏的幾個秘書說,程主任是最不顯老的,60多歲的人了,看上去最多50歲,而且走路還很利索,一般的年輕人都跟不上。

是什麼原因使她變得這麼快,而且在這種時候提出退休的申請呢?吳永平有些揣摸不準了,但他可以肯定,程春愛在這種時候提出退休,一定是有原因的。到底是什麼原因呢?也許隻有程春愛自己才知道。想起程春愛那次對他說的那番話,似乎在預言著什麼,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林小萍不是在跟著她熟悉工作的嗎?她為什麼提都不提一聲呢?

昨天晚上,他和嶽父鄧懷遠通了一次電話,他向嶽父提及目前他在南水市所遇到的各方麵的難題。在電話裏,鄧懷遠再三說,如果那是一個人的傷疤,你千萬不要去揭開,否則會流血的。

鄧懷遠在電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可是吳永平聽著卻覺得不是滋味,難道說,他到南水以來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揭一個人的傷疤?

有的傷疤是一定要揭,隻有揭開了傷疤,讓裏麵的膿血流出來,那樣的話傷疤才會好。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的,所以幹脆不解釋了,問候了一番便掛了電話。

桌上還有幾份文件,其中一份是雷新明寫來的,報告中提到組織精幹隊伍對全市各大小國營集體企業進行查賬的過程中,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這個時候,吳永平才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就是有問題的企業,也不會明目張膽地把問題呈現在賬本上,這樣大張旗鼓地查,根本查不出問題。難怪當時他提出這個建議時,沒有人反對,因為那些人早已料到他查不出什麼,這個順水人情誰都會做。

突然間,他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他終於明白程春愛對他說的那番話的意思了。程春愛說得沒錯,他沒有正視現實,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問題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因為市裏無法答複上海方麵對的南水絲綢廠的機器設備開出來的價格要求,上海方麵已經宣布解除了和南水市政府簽訂的草案,人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