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 3)

孟楚庭同情地說:“你們的困難我是知道的,再困難你也要撐下去呀。再說,現在是關鍵時刻,等職代會的結果出來了,就好辦了呀!”

孫海泉一肚子火,他憤憤地說:“都是吳書記沒事幹,南水絲綢廠賣就賣唄,折騰來,折騰去,現在變得沒法收拾了。”

孟楚庭平靜地說:“話可不能這麼說,吳書記也是為了解決你們廠的實際問題嘛!”

孫海泉說:“他哪裏是為了解決我們廠的問題?他是要給你孟市長和原來的趙書記的難堪啊!這事南水大大小小都知道,今天查這個,明天查那個,不就是整人嗎?他那個‘整人書記’的外號一點都不假……”

孟楚庭佯怒道:“不要胡說。”

孫海泉說:“孟市長,我現在是什麼都不怕了,反正這個廠長我不是打算再當下去的了。今天,我要在你麵前說個痛快。”

“吳書記來到了南水,第一刀就砍向了南水絲綢廠,結果查出了許廠長和廖書記那檔子事,弄得人人自危。現在竟不顧南水絲綢廠幾千職工的利益,要將南水絲綢廠轉賣掉,把個南水絲綢廠搞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孟市長,他這樣做的目的不是很明顯嗎?南水絲綢廠是你和趙書記辛辛苦苦支持的項目,你把你的全部心血都揮灑在了南水絲綢廠上。他就是要否定你的功勞,樹立他的形象。他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其實是說你孟市長不行,他這都是衝著你來的呀!”

孟楚庭再也聽不下去了,端起杯子,在茶幾上重重地礅了一下。

孫海泉見孟楚庭發火了,情知不是對自己發火,於是解釋說:“孟市長,這南水市沒有你和趙書記,能有現在的輝煌嗎?我是因為看不慣吳書記的做法,才說出這樣的話,說得不對,孟市長你批評我、處置我,我都沒有怨言……”

孟楚庭歎了一口氣,說:“你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你剛才說的這些話隻能在我這裏說,可別到外麵亂說。不然,別人會以為是我要你這樣說的。”

孫海泉說:“我不會在外麵亂說的。孟市長,我隻是在這裏提醒你,你自己要把握好,不要老是什麼都不在乎,他姓吳的很快就搞到你的頭上來了。”

孟楚庭歎了一口氣說:“孫廠長,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我們的一言一行,都要以黨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為重啊!其實吳書記那麼做,也有他的道理……”

孫海泉看了看孟楚庭的臉色,說:“是,孟市長說得對。”

孟楚庭接著說:“目前南水絲綢廠的問題比較突出,你要做好職工的思想工作,當然,不能壓製職工,要尊重職工的意見。”

孫海泉問:“孟市長,你認為職代會還開不開?”

孟楚庭說:“當然是要開的,既然吳書記說尊重職工的意見,我們政府部門當然同意。但是出了那樣的問題,可以暫時緩一緩嘛,等問題查清楚了,職工的思想工作也做到位了,再坐下來談不是更好嗎?”

孫海泉等的就是這句話,果真和華意說的一樣,他見時間不早了,便又說了一些客套話,起身告辭了。

孫海泉離開後,孟楚庭的心許久都平靜不下來。孫海泉說得沒錯,吳永平對南水絲綢廠的一切動作,都好像是針對自己的。而且不僅僅是在南水絲綢廠,在其他方麵,又何曾不是?他不明白自己在哪方麵失誤了,更不知道該如何重新樹立自己的威信。

正在苦惱之際,雷新明來了。雷新明是很少到他家來串門的,今晚的突然到來,令他心裏感到一驚。想到今天下午吳永平收到的那些材料,估計雷副市長也坐不住了。在大橋修建的時候,幾個副市長在不同程度上都插了手。

孟楚庭熱情地招呼雷新明:“老雷啊,你可是稀客,今晚怎麼想起我來了?”

雷新明哈哈一笑說:“沒有什麼事,下了班也沒有回去,剛才在院子裏轉著轉著,就轉到你這兒來了!”

孟楚庭說:“你來得正好,還沒有吃飯吧?來來來,我們喝兩杯!”

雷新明說:“那太麻煩了。”

孟楚庭說:“麻煩什麼?搞簡單點不就行了嗎?”

華姿聽丈夫說要和雷新明喝酒,就忙準備下酒菜去了。

孟楚庭遞給雷新明一支煙,說:“坐下,坐下,我們好好聊聊。這陣子大家的工作都忙,壓力大呀!”

雷新明坐了下來,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說:“孟市長,是啊!這陣子出了這麼多事情,誰的心裏都不痛快!”

孟楚庭問:“遇到了什麼煩心事,不介意的話,說出來聽聽?你我搭檔也有七八年了,沒有把我當外人吧?”

雷新明笑了笑說:“孟市長,你這是說哪裏話,我怎麼會把你當外人呢?我隻是覺得我這副市長好像越做越窩囊了!”

孟楚庭裝作不明白地問:“怎麼就越來越窩囊了?不是好好的嗎?”

雷新明說:“好什麼?我是常務副市長,主管全市的財政與工商稅務工作,以前做得好好的,趙書記對我的工作也非常滿意。現在怎麼了?市財政沒錢好像是我一個人的錯,每次開會都是錢錢錢,我又不是印鈔機?俗話說一朝皇帝一朝臣,我看我還是申請調離算了。”

孟楚庭知道他是對吳永平大發牢騷,但他還是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問:“你是說誰呀,該不是說我吧?市財政是沒錢,這我也知道,可是市裏確實很多地方都需要錢。按你這麼說,我這個市長也不要當了?困難總是有的嘛!”

雷新明有些憤憤地說:“我不是說你!”

孟楚庭勸慰說:“有些事還是要忍耐一點,看開一點,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就說我吧,我心裏就沒氣?有時還恨不得扯開嗓子罵人呢。但回過頭來一想,發火、生氣有什麼用呢?別人隻會覺得好笑,吃虧的是自己。”

兩人談了一會兒,華姿的菜已經做好了。孟楚庭拿過一瓶酒說:“這瓶酒是我的一個老朋友送的,放了好幾年了,一直沒舍得喝,今晚咱倆來個一醉方休。”

幾杯酒下肚後,倆人的話就多了起來。雷新明借著酒勁說:“孟市長,我們可不能這樣總讓別人支著走啊!得想辦法……”

孟楚庭無奈地說:“有什麼辦法?我們鬥不過人家,上麵有人支持他!”

雷新明說:“現在南水變成這樣,好像沒有了他,南水就不行了。我和你都不希望南水的蓋子……”

他說了一半,並沒有說下去。

孟楚庭喝了一杯酒,說:“南水的蓋子遲早是要揭開的,隻是時間問題。”

雷新明說:“我們幾個人辛辛苦苦把南水市建設成這個樣子,可是他一來,什麼都亂了,弄得人心惶惶……”

孟楚庭說:“老雷啊,他這麼搞,也不見得是件壞事,黨風廉政建設總得要人抓的嘛!”

雷新明打了一個酒嗝:“孟市長,我擔心如果讓他繼續那麼搞下去,會不會……”

雷新明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孟楚庭,孟楚庭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個問題他早就考慮過,而且和趙衛國也談過,可是看到趙衛國那不在乎的樣子,他也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可是今天早上他聽秘書長方誌林說朱永林去找過吳永平,倆人在辦公室談了很久,估計會有什麼事,而且他知道程春愛也遞交了退休申請。

對於程春愛,他向來非常看重,因為,他清楚程春愛這個老太婆對一些政治風頭是相當敏感的。兩年前她就接到了市裏的退休通知,可是她硬是不退,誰也拿她沒轍,可現在她卻主動提了出來,不管組織上同不同意。更何況下午發生的那件事,無疑是一場地震來臨之前的預兆。

突然間,孟楚庭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一瓶五糧液已喝了一大半,華姿見他們倆都有些醉意,勸道:“你們不要喝了,再喝,就醉了。”

雷新明笑著說:“嫂子,不會的。我和孟市長都是海量。孟市長,我說你呀,就是太實在了。”

華姿表示讚同:“老雷啊,你說對了,他就是太老實了,什麼事都是讓著別人。”

孟楚庭回過神來,瞪了妻子一眼,說:“你懂什麼?”

雷新明說:“我看嫂子是個巾幗英雄,她比我們都強。”

孟楚庭說:“她呀,典型的家庭婦女,什麼巾幗英雄。”

雷新明說:“孟市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看不起婦女。蔣仁的事,要不是嫂子出麵,隻怕他現在還在坐冷板凳呢。”

孟楚庭一驚:“華姿,你幹了些什麼?”

華姿說:“我幹什麼啦?隻不過是和一些人打了個招呼,犯法啦?”

雷新明說:“嫂子做的是對的。蔣仁不就是工作疏忽嗎?又沒犯什麼大錯誤,怎麼吳永平就撤了他的職,我們要愛護、保護幹部嘛。”

孟楚庭心裏不痛快,對華姿說:“我們工作上的事以後你少管點兒,不要給添麻煩。”

華姿不出聲了。

雷新明說:“蔣仁是個典型,我看他吳永平是個最會抓典型的人,孟市長,你不能再糊塗了。”

孟楚庭沒有說話。雷新明酒喝了一口,說:“就說跨江大橋的事吧,吳永平總想從這件事上大做文章,在南水揪出一串貪官來,誰能保證他就沒有把我們當做貪官呢?他連趙書記都懷疑,隻是趙書記調到省裏了,他不敢去動他。”

孟楚庭陰著臉說:“我們沒做虧心事,讓他去查吧!”

雷新明話中有話地說:“孟市長,話可不能這麼說,有沒有事,我們心裏清楚。”

華姿在旁邊聽著他們的談話,臉逐漸變得鐵青。她進了房間,用手機悄悄地給弟弟華意打了一個電話。

華意在電話裏滿不在乎地說:“姐,你放心,今天下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還知道現在吳書記還在辦公室裏,明天你就有好戲看了!”

華姿忐忑不安地掛上了電話,回到客廳後,見丈夫與雷新明,倆人都似乎有了些醉意。

雷新明端著酒杯說:“今晚我高興,能夠跟孟市長喝酒,在南水,我雷新明誰都不服,隻服你孟市長。來,孟市長,再喝一杯。”

倆人一杯接著一杯,終於把那瓶五糧液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