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1
鄭淵博回到學校,把梅子萱完璧歸趙後再也不去答理她。
黃昏時分,校園裏垂柳婆娑,微風襲麵。鄭淵博獨自一人徘徊在幽寂的未名湖畔。師章瑤靜美的臉總在他眼前出現,無論是她圓潤的小鼻頭還是濃密的長睫毛,配上她水汪汪的杏仁眼總惹得他銷魂迷醉。她柔美的說話聲,銀鈴般的笑聲,在他看來是如此的攝人心魄,讓他難以忘懷。
未名湖畔的休閑椅上坐滿情意綿綿的戀人。
微風吹動著水麵,泛起層層漣漪。他靜靜地坐著,眯著眼想象著和師章瑤一起漫步未名湖畔的情景。他從褲兜裏掏出師章瑤親手縫製的虎頭香包,把它輕輕地放在掌心,一會兒用手摩挲一會兒放在鼻孔嗅聞。那彌漫著心上人體香的味道在他指間糾纏,他把黃色絲線編成的細鏈纏在右手的食指上,讓食指不停地轉圈,香包在空中飛舞,在五彩的弧線上,他分明看到師章瑤含蓄的笑靨,明媚的雙眸,她“咯咯”的笑聲像風鈴舞動在殷紅的夕陽裏……
月影稀疏,窗外的梧桐樹葉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響聲。
師章瑤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一直以來,那個必勝的信念在執著地炙烤著她的心,她的大腦被這個強烈的意念填得滿滿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絕不能讓鄭淑琴和梅子萱這等庸人看我的笑話。”
夜夢襲來。
“瑤瑤,來吧,我在北京等著你。你考上北大,我們兩個就再也不分離了。好嗎?瑤瑤。哈哈……”師章瑤在夢中看到鄭淵博正笑吟吟向他走來,她剛想上前抓住他,他卻在一陣狂笑中身駕五彩祥雲飛向遼遠的天空。她拚命地喊他,可他頭也不回,展翅飛向遙遠的地方。
師章瑤睜開疼痛的眼睛,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7月7日,天麻麻亮,師章瑤再也躺不住了。她腦子裏一片混沌,耳朵裏“嗡嗡”直響。她坐起身,突然感到一陣心悸,頭上冷汗直往外冒。
兩天的考試,師章瑤始終是在渾渾噩噩中爬過來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進考場又如何被母親接回家的。在她看來,這次不是考試,而是和魔鬼在廝殺。
夜色濃鬱,黑暗壓迫神經。師章瑤蔫頭耷腦,灰頭土臉,從硝煙滾滾的戰場上再次敗下陣來。她清晰地看到通往天堂的路被攔腰砍斷,橫亙在她麵前的是無法逾越的鴻溝和天塹。
不是沉默,是無言。言語是此情此景的奢侈品,她似乎看到自己遍體鱗傷的靈魂正向著通往天國的扶梯走去。她要親眼見到自顧清閑的父親,要向他聲討上蒼對她的種種不公。
師章瑤在翻閱父親的書籍時看到了一本佛學書。她還沒深入其中,沒搞懂深奧的金剛經,卻明白佛學能讓人在修行中覺悟,到達智慧的彼岸。
師章瑤開始行動。她開始閉關打坐,戒食七天。從早到晚,一遍又一遍地讀心經。章姿嫻看到女兒病入膏肓,絕望的眼神在黑夜裏遊離,她無力回天,隻好求助丈夫的亡靈。
“玉祥啊,事不過三,女兒三次落榜,看來是命中注定。怎麼辦呢?她已經不再是她了。她說她肯定是上輩子罪孽深重,今生必須修行。隻有潛心修行,才能獲得佛祖的保佑。你說她是不是大腦受了刺激,精神出了毛病?”章姿嫻坐在縫紉機前,望著丈夫的遺像喃喃自語。
夜深人靜,章姿嫻起身來到丈夫遺像前雙腿“撲通”跪下,她淚眼凝眸,淒淒地說:“玉祥啊,女兒現在不吃不喝不說話,身體都被掏空了。我現在束手無策,隻好求你給我出個主意,幫我想想辦法,救救我們可憐的女兒吧。”章姿嫻對著蒼茫的夜空,在丈夫麵前長跪不起,她以無比虔誠的心為女兒祈禱,求丈夫在天之靈保佑女兒度過此次劫難,讓可憐的女兒重拾健康的生活。
夜色吞噬了她苦澀的淚水,她看到丈夫的笑臉在天堂裏綻放。三更過去是五更,五更之後,黑色漸漸退去。章姿嫻的雙腿失去知覺,她吃力地站起身,可膝蓋卻疼痛難忍,她彎下腰,雙手按住膝蓋骨,讓自己的腿慢慢站直。
眩暈再次以強大的殺傷力向她衝來。眼前金星如織,章姿嫻扶著桌腿,挪到床上,把自己放平,靜靜躺下。
章姿嫻一睜開眼睛,便去敲女兒的門,可裏麵依然毫無動靜。她歎了口氣,揭開門簾,到鄭淑琴那裏去尋找希望。
“鄭老師,你說該怎麼辦呀?瑤瑤恐怕要出什麼事了。”章姿嫻流著淚喃喃地說。
“別急,慢慢說,瑤瑤到底怎麼啦?”
“從證實自己落榜到現在,她就把自己關閉在房裏不吃不喝不說話不準我進她的房間。我擔心她腦子出問題了。我真是擔心極了!昨晚我給老天爺和玉祥跪了整整一夜,祈求上蒼保佑我的孩子早日脫離苦海。”
“瑤瑤這種情況,恐怕要看心理醫生。她很有可能患上了輕度抑鬱症。”鄭淑琴鎮靜地說。
“什麼叫抑鬱症啊?”章姿嫻緊張地問道。
“抑鬱症是一種常見的精神疾病,主要表現為情緒低落,興趣降低,悲觀,思維遲緩,缺乏主動性,自責自罰,飲食和睡眠很差,嚴重者可出現自殺念頭和過激行為。”鄭淑琴顯得很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