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
期末考試一天天逼近，師章瑤帶著幾許沉重的壓力走進教室。剛上完下午的第一節課，門房的老張便匆匆把她從教室叫走。誰來學校找我呢？師章瑤帶著疑慮走進傳達室。
她一下子傻眼了。
“娘娘駕到，微臣有失遠迎。”高仕坤見到她立即雙腿跪下，然後乞憐地抬頭望著她。高家寬一把拉起高仕坤，厲聲說道：“起來，沒出息的東西！下跪的應該是她。”高家寬的話像一聲悶雷，震慌了她。
“你們怎麼來了？找我有什麼事嗎？”師章瑤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怯怯地看著高家寬的眼睛，茫然地問道。
“師章瑤，我為什麼來，你不明白嗎？你的戲是不是該收場了？”高家寬的臉鋪著一層嘲諷式的慍怒。
“哦，高老師，我們有話到家裏再說吧。”師章瑤匆忙說道。
“客隨主便。”高家寬一臉傲氣，快速回答。
師章瑤掀開竹簾走在前麵，高家寬拉著高仕坤緊隨在她身後。
第二節上課鈴剛響，在院子裏玩耍的學生“呼啦”一下子跑回教室。師章瑤沒有說話，她低頭快走，心裏的鼓敲得“咚咚”直響。怎麼辦？她一下子亂了手腳。從高家寬毫不客氣的言辭裏，從他淩厲的目光裏，她已經讀懂了一切。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真相？難道是自己引火燒身嗎？
師章瑤感到災難正以威猛的勢頭向她撲來。
“高老師，請進。”師章瑤走到家門口時，才轉過身，她沒敢再碰高家寬犀利的目光，強擠出謙遜的微笑把客人讓在了前麵。
“張嫂，給客人倒茶。”師章瑤拉開兩張椅子，請他們入座。高仕坤手捧師章瑤送給他的那本《儒林外史》極認真地讀著。
高家寬用探尋的目光掃描著整個屋子：“那個冒牌貨在哪兒？”高家寬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師章瑤搓著雙手靜著臉說。
“師老師，你覺得還有必要繼續演戲嗎？我是奉嶽母之命，念你還算有良心，知道虧欠高家，大老遠跑去看仕坤，才這麼客氣地對待你。否則， 你連哭的機會都不會有的。怎麼辦？是私了還是對簿公堂？你選擇吧。”高家寬語氣強硬，眼睛直愣愣地直逼師章瑤的眼睛。
“怎麼個私了法？”師章瑤一聽這話，覺得還有挽回的餘地。
“私了就是賠償我們一家的精神損失和經濟損失。合計人民幣二十萬元，然後到村裏對全體村民宣布事實真相，還我家仕坤一個公道。如果不同意，我們立即向有關部門揭發其醜行，那時候，你們家的損失就不止是二十萬這個數字了。你大伯子的前途和你丈夫的前途毀於一旦不說，家破人散、遭人唾罵的痛苦會讓你生不如死。”高家寬冷笑著說。
“二十萬！把我們全家連人帶家當都賣了也不值二十萬。我到哪兒去弄這麼多錢呢？”
“這是你的事。不同意我們立即走人。”高家寬說罷準備起身。
“你這不是敲詐我嗎?高老師。我們都是從事教育工作的人，你能不能以寬容之心來對待這件事呢？我能理解你們的憤怒和仇恨，可事到如今，我希望我們能心平氣和地談談，友好處理，使雙方不再出現悲劇，才是明智之舉。況且，這件事我也是剛剛知情的。一開始我也很生氣，我甚至想揭發他，可朋友勸住了我，她告訴我試著以佛家的寬容和善良之舉化解罪惡和仇恨。所以，我才千方百計地找到了你們。我想用終生的善行來贖回丈夫對你們犯下的罪，就是你不來找我，我還是要繼續去看望高仕坤和他母親，我會按月給他們寄錢，我甚至想找到更好的辦法永遠成為高家最特殊的朋友。如果我沒有意識到自己丈夫的罪孽，怎麼可能費盡心血專程打探尋找高家莊，並親自跑到幾百裏外的山村看他呢？倘若我繼續隱瞞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你們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說對嗎？”師章瑤情急之下，口若懸河。
“紙是包不住火的。你以為你不說這件事就不存在了嗎？要知道，蒼蠅飛過去也會留下影子，更何況如此漏洞百出的虛假事件，潛藏再深，遲早也會浮出水麵。”高家寬畢竟算個文化人，師章瑤幾句大道理是無法撼動他的。
師章瑤不知該說什麼，心裏的委屈和眼前的尷尬讓她羞愧萬端，冷冰冰的淚水在眼裏滴溜溜打轉。
高家寬偷著瞟了一眼師章瑤，見她低眉頷首不知所措地擺弄著手指頭，眼淚正順著臉頰往下淌。這情景弄得高家寬頓生憐香惜玉之情。他沉默片刻後，拽了拽高仕坤的衣袖，奪過他手裏的書，故意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說：“仕坤啊，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哪？”高仕坤看了看高家寬再看看師章瑤，笑嘻嘻地站起來說：“娘娘息怒。微臣給您請安！”師章瑤一聽這話，身上的雞皮疙瘩紛紛脫落。
她轉身抹去眼角的淚，蔫蔫地說：“能不能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好好考慮一下。你們在哪裏住？我想好後去找你們吧。”
“也好，三天，我隻等三天的時間。我們就住在離你們最近的紅星廠招待所203房。不打擾了。”高家寬站起身拽著高仕坤的衣袖就往外走。
師章瑤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贖罪的善舉讓精明的高家寬心生疑慮，順藤摸瓜，找到了原罪。
高家寬他們走後，師章瑤對張嫂說：“張嫂，家裏來人的事千萬不能讓陽陽他爸知道。我去找海莎了。”
張嫂從來人的談話裏得知師章瑤家出了麻煩，她憨厚地點頭回答：“我不會亂講話的，你放心去辦事吧，他們爺兒倆有我照顧。”
朱海莎剛錄完節目，便接到師章瑤的電話。從師章瑤慌張的語氣裏，她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之感。“難道高仕坤的事露出了馬腳？”朱海莎坐在辦公桌前陷入莫名的憂慮之中。
“咚咚。”朱海莎聽見敲門聲後喊道：“請進！”
“莎莎，這次徹底沒救了，我實在受不了了，剛才我差點兒崩潰了。”
“別急，瑤瑤，先喝口熱水，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你說得沒錯，那個高家寬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今天帶著高仕坤來到學校，看樣子，他好像從哪裏打探到了實情，問我私了還是對簿公堂。我問他怎麼私了。他說給二十萬，然後到村裏給大夥說明情況。我一聽都快瘋了。我答應三天後給他回話。幸虧沒碰上陽陽他爸，否則一切更無法收場。” 師章瑤一臉晦氣，顫抖著聲音說。
“二十萬，這家夥也太黑了吧。”朱海莎拍了一下桌子憤怒地說。
“問題是即使我願意，可我到哪兒去搞這二十萬呀。”師章瑤覺得自己的眉上已燃起了火。
“先別急，事到如今，我們隻能設法保護陽陽他爸了。要不我們去找夏之濱吧？他是律師，應該能想出很好的辦法。”
“讓他知道，多丟人啊！”
“丟什麼人？嚴格地說，夏之濱不也是鑽了政策的空子，通過移民才跨進大學的高門檻嗎？他們倆雖然有本質的區別，但都不是以正當的方式光明磊落地走進大學校園的。如果有人告發，夏之濱一樣得接受處罰。”朱海莎把埋在心裏的話終於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