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塔裏木河畔
西部邊陲的五月,塔克拉瑪幹沙漠的邊緣,塔木河的上遊,大地和樹枝初蒙綠色;林帶中隱約有幾排房子,這裏是生產建設兵團某團場十八連住地。晴朗的天空風和日麗,隱約飄來一陣維吾爾村民迎親的嗩呐聲,使複蘇的大地更顯生機。
維族牧民的村落前。透過稀疏的林帶,一行牧民的娶親車隊正向女方家的村頭行進,幾輛馬車顛顛簸簸,車上的小夥兒吹打著樂器,喜氣洋洋。
村頭。迎親車隊行至村頭,前頭車上的小夥兒紛紛跳下馬車,打著樂器前麵開道,一會兒,被跑出院落的村民圍住,車隊隻好停下,在村頭載歌載舞,如節日的舞會。
通往十八連的路上。
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用摩托車向連部駐地行駛,駕車人是十八連連長,俗名阿成,上海知青,年近40,性格沉穩。他剛從場部郵局取了包裹往回趕,行至路邊有個瓜棚,路上橫擺兩根碗口粗的木棍,他停下車,看靠著瓜棚紮輛自行車,上麵掛杆獵槍,知道是看瓜棚的石有才又瞎胡鬧,歎氣自語:“這個老石,又搞啥名堂!”他衝瓜棚喊,“哎,老石,出來,又想打劫是不是!”
瓜棚一頭。石有才躲在裏麵,伸出來骨瘦嶙峋的腦袋,狡黠一笑,出來說:“嘿,你這上海伢子,呱呱個啥!俺可等你好一陣了。給俺下來,瓜棚裏坐一會兒,俺有事。”他是連裏的老軍墾,50多歲,河南人,沒有文化,因身體有病,田裏的活幹不動,隻好看瓜棚,每天自行車上掛杆獵槍,除了瓜棚裏坐一坐,就是鑽林子打鳥。
阿成指指車前,和氣地:“老兄,別鬧了,今天連裏有事,快把棍子挪開,行個方便。”
“你小子啥球事?現如今地塊兒包了幹兒,你小子當了官兒,放個屁也說是公家的事,還不是整天閑的要死!”石有才話落到跟前,盯住車鬥朝裏瞅。
阿成耐住性子:“老石,今天是老鄉家裏辦喜事,連裏要去送點賀禮,道個喜,搞好地方關係,咱十八連的好傳統要保持下去,耽誤不得,你聽聽喇叭聲?”
“嘿,俺不管,俺也有事,等你簽字。”石有才說著,伸手問往車鬥裏扒,裏麵有個包裹、有箱白酒和半袋子大米。
“哎,老石,幹啥,別把包裹弄髒了!”阿成喊聲忙下車,看石有才已拽出一瓶酒,無奈地推他一把,“你這河南侉子,還真是打劫啊!”
石有才看著酒瓶:“好酒,別看俺不識字,是伊犁大曲,這酒肯定不是送禮的,人家老鄉辦喜事不興喝酒。你小子又去老潘家了,車裏還有大米。”
“兒子在場部讀書,總要過去看看,有親戚,非要送點大米。”阿成說著,拉起車鬥裏的蛇皮袋,吧東西蓋蓋好,“酒送你一瓶,要少喝,你身體不好,喝多了,阿蓮又要罵你河南侉子。”
石有才:“你別管,俺要是斷了酒,就活不下去。你這球貨,如今當了連長場部有個好親戚,好吃好喝總是有,咱擱鄰居也沾點光。哎,車裏還有個包裹,誰家的,啥東西?”
“包裹可動不得,是阿依娜從上海寄的衣服,正好她弟弟結婚,剛從郵局取出來,早點送過去。”阿成說著,挪開車前的樹杆,“你是咱十八連的老革命、老軍墾,搞好地方關係可是大事,誤不得。”騎上車說,“看好你的瓜棚,別讓老鄉的羊啃了瓜苗,咱連裏就剩這塊自留地,管得好,每家就能多分幾個瓜。”話落加起油門。
“哎,別走,俺的是還沒辦!”石有才恍然想起啥,猛衝到車前。
阿成不耐煩地:“哎,你還想幹啥!”
“少給俺裝蒜,跟你說過幾遍,俺要離休,回河南老家,身體不行了。”石有才說著,從口袋掏出一張紙,“這是俺寫的申請,你簽上字,俺就放你走。”話落遞給阿成。
維族村落前
娶親的車隊娶上了新娘,熱熱鬧鬧、吹打著樂器出了村落。
瓜棚邊路上
阿成騎在摩托車上,看著石有才遞給的申請,看完笑起來,說:“你這申請寫的是啥,是紅紅替你寫的吧,咋不讓你當家的替你寫?”
石有才背一下臉:“少廢話,你簽上字,俺就放你走!”
阿成:“你這老強驢,非要回老家,連裏不反對,可問題是,你當家會同意嗎?我聽她說過,死都不會跟你走,我簽字也是白簽,場部不會給你辦手續。”
石有才手一擺:“你別管,你隻管簽上字,明兒個俺就去辦手續,別看團長家你是侄女婿,俺去了比你吃得開,俺是保皇派,俺救過他,有交情。”
阿成無奈,從袋口取下鋼筆:“你信你去試試,有交情也沒用,夫妻單個兒辦手續,除非是離婚,死規矩。你當家的說過好幾次,你們河南老家是個窮地方,有的人家裏連飯還吃不飽,回去幹啥,等死啊?”
石有才:“你別管,快簽字。俺是非走不可,俺身體不行了,說不好哪一天就蹬了腿兒,俺的回去守老墳。”
阿成:“你這舊觀念要改一改,哪像個老革命,一身壞毛病,老兵痞。”
石有才:“你這球貨,別說得好聽,咱十八連可沒幾家上海伢子了,快走光了,有本事你也回上海!剩下幾個都是沒本事的,你回去辦不成,還不是又回來了!你看牛犢子,他當家的想回上海,都想出病來了。你快簽字!”
阿成厭煩地:“你這老強驢,我就偏不簽,你回去找老魏,讓他給你簽!”
石有才:“找指導員,魏光明那小子,俺跟他尿不到一個壺裏。你不簽字,就別想過去!”
阿成忍氣劃上幾筆,把紙頭扔地上,喝斥:“滾滾滾!”
石有才撿紙頭,阿成趁機猛加油門衝過去。看著阿成疾馳而去,哼的一笑說:“小赤佬兒,有本事也回上海!”他一手拿著申請,一手握著酒瓶,左右抬手看看,把酒瓶夾在腋下,疊起申請裝進口袋,回到瓜棚邊,把酒塞進自行車上吊袋,推起車子說,“小赤佬兒,讓俺看瓜棚,看個屁,俺去打鳥。”
連部駐地
透過稀疏的林帶,連部建在土丘上,前麵是學校,後麵是商店和家屬院,一側是通往場部的土路。
連部房後。商店門旁有棵胡楊,樹杆粗壯,幾個婦女站樹下聊著天。娶親的嗩呐聲隱隱約約,被摩車聲代替……路上,阿成駕車回來,路過商店一側進家屬院。
家屬院內。幾排土坯房坐北朝南,房後壘有煙囪,房前搭有廚棚;前排邊上是阿成家,此時愛人香梅坐門前刷著兩雙鞋,鄰居阿蓮坐一旁織著毛衣。
阿蓮站起說:“香梅,阿成回來了。”話落,看阿成駕車過來。
阿成在廚棚一側停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