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說:“阿成,包裹取回來了。去趟場部又趕著回來,這時晚不晚?老鄉把媳婦都娶到家了。”
阿成說:“路上被老石攔住了車,像是打劫,非要我簽字。”
阿蓮沉下臉:“這個河南侉子,又鬧著回老家,你理他幹啥,回來看我收拾他!”她和石有才是夫妻,上海知青,任副連長。
“沒事,別又吵吵打打。老石又要怪我看笑話”阿成說著,欲拿車鬥裏的東西,“哎,阿蓮,先去連部準備一下,叫出納支出兩百塊錢,我馬上過去。”
“好,我去準備。”阿蓮應聲去連部。
阿城從車鬥搬出半箱酒,說聲“香梅,把東西拿屋”放地上,有拎出半袋子大米,放旁邊凳子上,說:“讓老石說對了,去趟場部你姑姑家,總是有吃有喝。”
香梅起身,拿毛巾擦著手,說四川口音:“是喲,不是我姑父當團長,你這連長還當不上哩。”
阿成一笑騎摩托車:“不錯,有你姑父大人,我還有可能調到場部當個科長。”話落踹一下發動機,沒有點火。
香梅拎起米袋子:“你有沒得見到小飛,學習咋個樣?”
阿成又踹了一下發動機,仍不點火,低頭按幾下發動機上的一個部件,說:“我到場部,他早上學去了,才從營部轉到場部,管他學習咋樣,有你姑姑照管著,咱倒省了心。這破車,一熄火就不好使。”話落猛一腳踹燃發動機,說聲“香梅,把米給阿蓮、文娣家分點,我走了”驅車去連部、
香梅看阿成出家屬院,歎氣一聲:“這個阿成,有點好吃的,總要惦記這他們上海青年。”話落進屋,一會兒出來,把酒也搬進屋。
連部房後。挨著連部是食堂,前門對著家屬院;阮妮出食堂,拿著塑料壺,到商店打醬油。她是夥司長,來自甘肅,支邊知青,因丈夫回城和她離婚,一個孩子也被帶走,離散之苦盡顯臉上。
商店門前。幾個婦女還在嘰嘰咕咕,看到阮妮從食堂過來,都啞雀無聲;一名婦女看阮妮低著頭從旁邊走過,問一聲:“哎,阮妮,打醬油,是不是改善夥食?”
阮妮抬眉搖一下頭:“打醬油拌鹹菜。”話落進商店。
幾個婦女有嘰咕開:“人家心情不好,哪還有心思改善夥食!也是,牛鼻子回上海,跟她假離婚,還就成了真的,讓她頭都抬不起來;這都怪她自己,以前我勸過她,上海青年靠不住,可她不聽,結果咋樣,還不是一場空,連孩子也沒了,我看呀,她這種情緒,別說改善夥食,不往饅頭裏摻點啥,算是好的……哈哈哈,走吧,回去,想改善夥食,自己動手做。”
阮妮出商店,打好醬油,看幾個婦女交頭接耳進家屬院,忍氣說一聲:“幾個爛舌頭,隻配喝馬尿!”一陣摩托車聲,看阿成駕車出連部,身後坐著指導員,車鬥裏坐著阿蓮,從麵前駛過,去老鄉家裏賀喜。她歎口氣,心緒惆悵走向食堂。
食堂門前。阮妮從商店過來,迎麵碰上牛技術員,低頭欲進食堂;牛技術員騎自行車,下車招呼:“阮妮,打的醬油?”阮妮止步抬頭,說:“牛技術員,去大田了吧?”
牛技術紮下自行車,摸摸口袋說:“去田裏轉一圈,看看棉花苗,我買點飯票。”話落,隨阮妮進食堂。他是支邊知青,來自湖北,因愛人精神失常,情緒有顯頹靡。
食堂內。二人近來,灶上蒸著饅頭。阮妮把醬油放案台上,說:“牛技術員,飯票要多少,菜票要嗎?”
牛技術員遞上五塊錢說:“菜票還有,主要是飯票,還買25斤。”
阮妮接過錢,說聲“我給你拿”進套間數票。
牛技術員掃視兩旁,看案台上放著半盆鹹菜,歎氣一聲:“還是鹹菜。”
從前門進來老齊,前門通連部院落,他是廚師,嘴叼著煙袋,身材矮小,腿有點跛,老軍工,負過傷,來自陝西,無妻室。他進門招呼,帶娘娘腔:“牛技術員,又買飯票吧?”
牛技術員點一下頭:“老齊,老久不改善夥食了,老吃鹹菜萵苣。”
老齊坐灶旁凳子上抽煙,說:“場部不下來人,沒啥好吃的,還是老三樣,稀飯饅頭就鹹菜。你想吃肉啊?”
牛技術員一笑:“說不想啊?也該打打牙祭了。”
老齊:“早上老鄉有賣肉的,你也買一塊,自家燒一燒。”
牛技術員:“自家燒不來,我也沒功夫,買塊肉都給浪費了,還是食堂燒的好吃。”
阮妮出套間,遞上飯票說:“牛技術員,你再數一遍。”
牛楚天接過飯票,說聲“不用”裝進口袋,轉身出去。
阮妮看著牛技術出去,瞅一眼老齊,看一下手表,站案前拌著鹹菜說:
“老齊,饅頭差不多了,別蒸太久了。”
老齊起身裝進煙袋:“我心裏有數。”
家屬院內。阿成家門前,香梅刷幹淨兩雙鞋,放到廚棚門旁柴垛上,欲進屋,看到牛技術員推自行車到跟前,說一聲:“楚天,又去大田了。”
牛技術止步說:“去田裏看看。香梅,今年棉花看樣子要大豐收,你包的幾十畝棉田,除了上繳,我看至少能收入幾千塊錢。”
香梅麵露喜色:“收入多少,越多越好。去年就抓瞎了,除了上繳,一毛也沒得拿到。”
牛技術員一笑,說聲“今年不會”從門前走過,經過阿蓮家,在自家門前紮下自行車,推門進屋。這三家是鄰居。
香梅進廚棚,拿出來一個小鋁盆,朝鄰居家瞥去一眼,收回視線進屋。
屋內。西屋,炕上放著半袋子大米,香梅進來,放下鋁盆,解開米袋子。
牛技術員家門前。牛楚天拉著妻子的手出屋門,說著“別整天坐在屋裏,到外麵透透氣”扶妻子做門旁凳子上。他妻子叫朱文娣,來自上海,支邊知青,因回城沒有頂替上工作,父親退休就一個名額,被在黑龍江支邊的妹妹強在了前頭,為此而積鬱成疾,整日無語,神情憂鬱,換上了抑鬱症。
牛楚天歎口氣說:“回一趟上海,咋變成這樣了!文娣,該振作起來了,再這樣下去,我也會變得和你一樣,兩個孩子還怎麼讀書,讓誰照顧呢?孩子還小,軍軍才上初中,強強還讀小學,你就不管了?你看咱鄰居家,阿成、阿蓮,都沒有回上海,你怎麼就想不開!”
朱文娣看看丈夫想說啥又說不出來,心中有鬱氣難以排解,低眉不語,這時香梅過來。
香梅手端鋁盆,盆裏是大米,說:“楚天,阿成從場部回來,帶了一點大米。”
牛楚天忙接過鋁盆:“香梅,又沾光了,都不好意思。”
香梅說:“不要客氣,咱是鄰居。文娣咋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