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九章(2 / 3)

俞小飛忙起身:“扁頭叔,您坐。”

扁頭回聲“好”,對小飛打量一眼說:“這小子,長得真快,跟小輝一樣高,幾年不見快成大人了。”

阿成說:“扁頭,坐。碰到老石,他最怕你。”

扁頭把水壺放進紙箱,哼笑一聲:“那個老強驢,不是看在阿蓮的份兒上,我理都不要理。”

阿成笑笑:“說起來他是上海的女婿,咱們是娘家人吧,讓他咋樣他咋樣。”

扁頭恥笑:“嗬,賴渣皮,他也配做上海的女婿,我這娘家人還真是瞧不上他!”

阿成又笑:“這是事實,瞧不上也得瞧。”

扁頭惜歎一聲“沒辦法”,從紙箱拿出三件衣服說:“阿成,這件是夾克衫,送給你的,這件送香梅,這件送阿蓮,要是文娣在,我多送一件。”

阿成說:“扁頭,誰也別送,衣裳有的是,去拿給麻花兒,掛在商店裏賣了。”

扁頭說:“阿成,瞧不起我是不是?朋友白做了。”

阿成說:“你要送也行,我給錢。”

扁頭瞪起眼說:“你要是給錢,現在就趕我走!”

阿成一笑:“你小子,拿你沒辦法,衣裳我收下,快坐下喝茶。”

屋外。香梅拿著兩盒罐頭從商店回來,準備晚飯。

……

屋內。晚飯時間,飯桌上擺上了杯盤,兩盤罐頭,一盤是五香鱸魚,一盤是鹵製驢肉;阿成從臥室拿出來一瓶酒,開著瓶蓋兒。

扁頭在門外盆架前擦把臉,進來說:“我以前的房子,現在誰住著?”

阿成說:“一對甘肅的夫妻,包了100畝棉田,要是收成好,一年也不少賺錢。”

扁頭說:“形勢就是形勢,現在啥都承包,連工廠也是,現在上海,滿大街都是做買賣的,有的工人都待了崗。你沒回去也別後悔,現在當了連長,下次見你,說不定就是科長,調場部去了,你就是當官的料。”

阿成一笑:“這人啊,要麼當官、要麼發財,兩者是冤家,又是發財又是當官,準是個貪官,沒有好下場。”開了瓶蓋兒倒杯酒說,“扁頭,坐,香梅還在燒飯,咱先喝點酒。”

二人圍桌坐下,兒子進來,端著半框饅頭,說聲“爸,飯好了”放桌上。

香梅進來,端著兩盤素菜,說聲“扁頭,委屈你了,沒啥好吃的”擺桌上。

扁頭笑笑:“香梅,這還差啊?魚肉都有,蠻不錯了。”

阿成端起酒杯說:“菜都上齊了,你們倆吃饅頭,我和扁頭喝酒……來,扁頭,幹一杯。”

阿蓮家廚棚內。石有才坐在案前,肚子就菜喝著稀飯。

阿蓮家屋內。軍軍和強強在這裏吃飯,和紅紅、紅柳圍滿飯桌;阿蓮吃著饅頭說:“軍軍,強強多吃菜,明天不上學,咱們三家還包餛飩。”

阿成家屋內。香梅和兒子吃飯,阿成和扁頭喝酒;俞小飛拿個饅頭說:“扁頭叔,小輝在上海,學習好吧?”

扁頭放下酒杯,夾口菜說:“我家那小子,別提了,還不如在這裏,快把我氣死了!上次考試,三門功課都不及格。”

俞小飛:“不會吧?”

扁頭:“我會騙你啊?他學習啥樣,你猜也猜得出來。在這裏的時候,你們倆一個班,他哪次考試有及格的?跟你沒法比,蠢材一個,回到上海也是白搭。”

阿成又倒滿兩杯酒,夾口菜說:“我家這小子,學習也是馬馬虎虎,才送他去場部讀書,換個地方。”

扁頭:“你家這小子,一看就是塊兒料子,牆上都是獎狀,小輝啊,從入學別說是獎狀,倒是,老師找到家長,告他幾次狀。”

香梅和兒子笑起來,說:“瞧你把孩子說的,誰都不如,我看小輝也蠻聰明哩。”

扁頭:“他是外表聰明,滿肚子都是糊塗。”

阿成也笑笑,端起酒杯:“來,喝酒。”

阮妮家廚棚內

晚上,廚棚亮著燈,阮妮端進來一盆水,倒進鍋,把盆放案上,坐灶前生火,燒水準備洗澡。

阿成家屋內

晚上,阿成和扁頭坐在沙發上,抽煙喝茶聊著天。

扁頭喝口茶:“文娣也是,上海回不去,有啥好想的能想出毛病?有時候我都想回來。”

阿成:“文娣的病是氣出來的,她母親在紡織廠,本來說定,是讓文娣回去頂替工作,給那個黑龍江知青的妹妹搶在了前頭,硬是把工作給要了去。文娣是一口氣憋在了心裏,想不開。”

扁頭:“說到天邊,還是因為回不了上海。其實啊,回去又能咋樣,還不是一副窮酸樣!遠看像軍人,近看像草人,市民都叫新疆人,像是後娘養的……哎,你別介意,我知道你有個後娘。”

阿成:“你小子,就是喝多了。不管咋說,你們回去的,是如願以償,你小子是吃到了葡萄,淨說葡萄酸,瞧你這身打扮,哪像個窮酸樣?分明是個大老板,幾年不見,你是改頭換麵。”

扁頭:“哈哈,我是打腫臉充胖子,沒辦法,跑生意嘛,總要換身兒皮。”

阿成:“嗬,你小子,不是我說你,你們兩口子也算回了城,卻舍棄工作做起買賣,以後老了咋辦,誰付你養老金?”

扁頭:“所以我才要拚命賺錢,等老了有口棺材錢。之前我是蹬三輪兒,太累了,吃不消,才想到弄批衣服看看,到烏魯木齊一晃兩個星期,也沒賺到什麼錢,回頭還要轉一轉,看看搞點特產,帶回上海,總要賺幾個錢,回去好交差,免得老婆嘮嘮叨叨,又讓我蹬三輪兒,煩死了。”

阿成:“肖雨竹在這裏當過出納,都叫她小算盤,會精打細算,你要是白跑一趟,回去可沒你好日子過。”

扁頭:“所以我說,還不如在這裏,至少是衣食無憂、坐臥不愁,沒什麼煩心的事。別以為回了上海就是天堂,像我這樣的,不自食其力,就得餓肚子,啥都要從頭開始,回去幾年,還沒嚐過啥叫好日子。你家條件好,可你不會像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隻管往回跑,我看凡是回去的,大多數是垂死掙紮,住吧沒地方住,老的少的排成行,冬天睡地板,夏天睡馬路,打個盹兒都要找個地方。我是受不了,幹脆租間房子、開個鋪麵,賺不賺錢圖個方便,混一天是一天。”

阿成:“你小子腦子靈光,做起買賣很快就會發財。說來也是,咱們這代人也是不惑之年,說是回了城,工作、家庭,還有孩子,樣樣成問題,你們回去的也不容易。我聽阿蓮說,她現在回趟上海,還是睡地板。”

扁頭:“那是一點也不假,曹家渡那是啥地方?家家戶戶像鴿子籠,誰家添一丁,連張床都擺不下,隻好睡地板。要說也有好的,像金剛,有班頂,老爸在無線電廠,回去就能安居樂業,老婆也是少數名族,有政府照顧,也安排了工作,在藝術學校當舞蹈老師。我就羨慕金剛,家裏房子也大,那小子哪來的福氣!”

阿成:“哈,你小子,羨慕人家幹啥!金剛是因為放羊,認識了阿依娜,讓你小子放羊,躺在草地上就打起迷糊,羊群跑丟了還不知道,你就認命吧。這人跟人沒法比,福禍都是自己選,想這輩子有福氣,上輩子先要積點德,你小子上輩子準沒幹什麼好事。”

扁頭哈哈一笑:“阿成,我就不信這個邪!”

阮妮家屋內。屋裏亮著燈,阮妮從廚棚端進來一盆熱水,進臥室。

臥室內。地上放著洗澡盆,已有半盆水,阮妮進來,把熱水倒進去,伸手試了下水溫,放下盆,出去關上門,拿進來毛巾和香皂,放在旁邊凳子上,坐炕沿解起衣鈕。

阿成家屋內。阿成、扁頭仍坐在沙發上,抽煙、喝茶聊著天。

扁頭喝口茶:“還別說,回來一趟就是不一樣,像是回到了家,心裏好舒服。”

阿成:“是啊,在這裏十幾二十年,算得上是第二個故鄉,故地重遊,難免有些感慨。不過你們回去的,時間一長總會淡忘的。”

扁頭:“我是到死也忘不了,回去這幾年,夢裏還是這裏的事。”

阿成:“那你有沒有夢見過,你和牛鼻子打架的事?”

扁頭:“阿成,你……哪壺不開提哪壺!說真的,我隻知道牛鼻子回了上海,不知道阮妮還在這裏,要是知道,我是不會過來的,想見你一麵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