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第二十二章(1 / 3)

外灘

黎明,黃浦江仿佛還躺在睡夢中,一艘高大的貨輪在薑米艾尼上遊動,發出一聲長鳴,打破了她的寧靜;江邊鍾樓上敲響了鍾聲,新一天又開始了。

弄堂裏

早上,扁頭租房前。這是主房牆後一間低矮的石棉瓦棚,門前放輛自行車。肖宇竹從街上回來,手拎塑料袋裏幾根油條,推門進屋。

屋內。門旁是灶台,煤爐上鍋裏是大米粥,已經燒好;裏麵是床鋪,一幅幔帳與門口隔開。肖宇竹進來,在灶台上放下油條,喊聲:“扁頭,還不起床,太陽都老高了”拿碗欲盛飯,聽裏麵沒有動靜,有呼嚕聲,她歎聲氣“死豬,誰的還很熟”隨即放下碗。

幔帳內。扁頭仰臥在床,呼呼嚕嚕仍在沉睡。

肖宇竹拉開幔帳到床前,對扁頭瞅上一眼,怨聲怨氣“太陽曬住屁股了,你還打呼嚕”拉起被子扯到腳頭。

扁頭身著褲衩,“啊”一聲驚醒坐起,定下神兒看肖宇竹站在床前,怒眉瞪眼地:“你……我在夢裏頭,被誰推下了懸崖,你幹撒和!”

肖宇竹瞋目以對,說:“你說我幹啥,不把你弄醒,美夢你還做不到頭了!你早點上街,把那些葡萄幹,便宜點也處理掉,堆在店裏占地方,影響我賣衣裳。”話落,轉身到灶台,拿碗盛飯。

扁頭拉起被子找衣服穿,歎氣埋怨:“花錢難買五更覺,早上睡不好,一天都提不起神兒。”

肖宇竹在灶前,盛著飯說:“你是懶覺睡習慣了,不改一改,懶得要死,哪像是做生意的!還口口聲聲要發財,像你這樣,恐怕是等不到發財,就進了棺材。”

門旁。肖宇竹盛了半碗稀飯,放灶台上,拿筷子加根油條放碗上;台上盤子裏用碗盛著鹹菜,她揭開碗放一旁,坐下吃起早飯。

弄堂口。肖宇竹吃過早飯,推自行車出來,車簍裏放個挎包,她騎上車,眼界去服裝店。

租房內。扁頭在門外洗過臉,進來坐灶台前,台上是妻子剩下的早飯,碗筷都沒有刷;他氣色仍帶著困倦,心心念念掛著一件事,迷迷瞪瞪思緒不寧。

服裝店前

早上,店門關著,門旁牆上掛杆拖把。

肖宇竹騎自行車過來,下車紮在店門旁,鎖上,拎起車簍裏的挎包掏出鑰匙,開鎖托起卷簾門,門內是輛三輪車,車上有隻空紙箱,車把上掛隻提包,也掛著秤杆秤砣;葡萄幹還沒有賣完,有九箱仍擺在店裏。她歎口氣進店門,一會兒推出三輪車,對著店門放在馬路邊,取下門旁的拖把,忽聽一聲“媽”,看是兒子和兩名同學背著書包沿街到跟前。

兒子叫賴小輝,正讀初中,張口就要錢:“媽,給我兩塊錢。”

肖宇竹:“小輝,快上學去,零花錢跟你爺爺要。”

兒子說:“我還沒吃早飯呢。”

肖宇竹愀然不悅:“怎麼,你爺爺家連早飯也管不起了!”

兒子說:“不是,爺爺家總吃泡飯,我吃不下。”

肖雨竹不耐煩地:“你這孩子,嘴巴是越來越刁,不吃你爺爺家的、花你爺爺家的,動不動就來要錢,媽賺錢是容易啊!泡飯咋了,上海誰家不吃泡飯?吃不下也得吃……去去去,回你爺爺家,填飽肚子再去上學。”

兒子說:“媽,快給錢,回爺爺家,我上學就遲到了!”

肖雨竹歎聲氣,摸摸口袋掏出兩塊錢,欲給兒子,縮回手說:“以後記著,吃花都在你爺爺家,別再跟我要錢!”

兒子伸手搶過錢說:“媽,爺爺說,您和爸都回了上海,我就不該再跟著爺爺奶奶。”話落揚長而去。

肖雨竹忍氣說著“這孩子,越大越像他爸,腦瓜有點進水“拿著拖把進店門。

店內。肖雨竹拖著地板,歎氣邁遠:“扁頭這死腦瓜,幹啥都拖拖拉拉,沒個好收場。讓他蹬三輪兒除了睡懶覺,還嫌累吃不消,非要跑趟新疆,賣什麼服裝,一去一回逛蕩一個多月,搞不清楚是賠了還是賺了,弄回來這些葡萄幹,幾天了,本錢還沒賣回來,看他最後咋給我交差。“話落完地板,把拖把靠在門外,回來坐桌前。桌上放著挎包和計算器,從挎包掏出一遝零錢,是一元兩元的紙鈔,點一下計算器,開始數著錢,扁頭進來。

扁頭進店門。看肖雨竹正數錢,對地上貨箱瞅上一眼,摸摸口袋點支香煙。他看肖雨竹數完了錢,問一聲:“一大早,是不是賣了件衣裳?“

肖雨竹手指點兩下計算器:‘剛開了店門,還沒見個人星兒,衣裳賣給誰!“話落,把錢放進抽屜。

扁頭:“我就說,大清早,開門哪有生意!總見你數錢。”

肖雨竹:“廢話,做買賣的不數錢,數啥,數磚頭啊!一天生意好不好,早上看你怎麼做,打開店門先數錢,生意就不一樣,這叫招財進寶,懂嗎?”

扁頭:“嗬,還信起迷信了!我才不信這一套。”

肖雨竹:“你不信也難怪,這都將近兩個月了,還不見你賺回來一分錢。我都驗證了好幾回,這一早要是數過錢,就好多賣幾件衣服,要是不數,一天生意冷冷清清,半天還不見顧客。你快裝貨,別磨蹭了,早點上街,把這些葡萄幹趕緊處理掉,放在店裏淨是占地方,影響我賣服裝。”

扁頭:“別急,大清早,我去調嗓子啊!抽完這根兒煙。”

肖雨竹瞅瞅貨箱:“還剩九箱貨,20箱葡萄幹賣了一半,等你賣完還能進七百多塊錢,本錢還差五六百,你這趟去新疆我看是白跑了,瞎折騰。”

扁頭眼皮打晃,是心虛:“也多少賺一點。頭一趟麼,不翻車算是好把式。”

肖雨竹:“可這兩個月讓你白逛蕩了。不跑這一趟,蹬三輪兒,閉著眼也好掙幾百塊錢,你就是不肯下力,好高騖遠,要不是這些葡萄有個彌補,弄去的服裝指定是賠了,賠的還不少。我就不明白,做生意是咋做的!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去了趟十八連,把服裝都送了人?”

“別胡扯,我去那裏幹啥!”扁頭說著,轉身到門口扔下煙頭,回來說,“你別不信,我就到烏魯木齊,遇上冷空氣,服裝不好賣,再蹲上幾天,開銷還要大,沒辦法,隻好按進價算給了人家店裏。你是不在外麵跑,要知道,碰到難處的時候,求死都不能。”

肖雨竹:“求死不能,你這號人也隻會求生,一批服裝,不遠萬裏跑到新疆,你去給人家送上了門,還要賠上路費,可真叫窩囊。這下你就死了心,把這些東西處理完,還去批發市場,腳踏實地蹬你的三輪兒,想發財不是容易的,你就是下苦力的人兒,就認命吧……趕緊裝貨,別磨蹭了!”

扁頭歎口氣搬起一箱貨:“肖雨竹,別瞧不起人,我就不信我就是這個命,非要下苦力去蹬三輪兒。我可沒有死心,新疆這條路我是認定了,是條發財的途徑,金剛也這麼說,我非要撈上一把。”

肖雨竹:“你就行了,你就是嘴上撈,新疆那是啥地方,在那兒20年還不清楚?弄不好你會血本無歸,你給我死了這條心,要是不聽話,還去跑,要本錢,我可是一毛不拔!”

扁頭無奈,出去把貨放上車,回來說:“肖雨竹,你信不信?我敢預言,不出今年,新疆這條路保管能大賺一把,該法的時候你不發,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後悔都來不及!”

肖雨竹嗤之以鼻:“嗬,還機不可失,也就是吹吹牛皮,新疆這條路,你要是能發財,太陽得從西邊出來。我倒想問問,你去還倒騰個啥,是服裝,還是這些葡萄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