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梅有些顧慮地：“誰曉得他啥時候能夠回來，我看喲，他回來一封信，就說明他在上海有地磨哩。他老子一死，房子、家產都留給了後媽子，他會不會是舍不得，回不回來都說不準哩。”
阿蓮：“你在場部就多呆上幾天，耐心等著，就算他回不來，也會接你去上海，到城裏過好日子，我回趟娘家，也好找你聊天。”
香梅：“他上海那個家，我才要去哩，咱做鄰居不是更好！隔著牆板就好聊天。隨便他，回不來才好，學了牛鼻子我也不在乎。”
阿蓮：“哈，想到哪兒去了，怎麼可能！阿成要有舍不得的，恐怕隻有你和孩子。你啊，把心放肚裏，即便是阿成學了牛鼻子，你也不會像阮妮，至少有孩子陪你，再說有個好親戚，日子不會苦到哪裏。說句實在的，隻要有條件，還是回城裏，呆習慣了，你就會覺得還是城裏好，你看文娣，上海回不去，都想出毛病了，這次回去治病，想不到這麼快就回來了。文娣的病叫神經官能症，看上去是好了一點，不過還是不正常，鬱鬱怔怔，問起楚天，怎麼不等利索了再回來，他像有話不好意思說，估計是找到了門路，在這裏呆不長。”
香梅：“文娣一走，上海知青就剩你和阿成了。”
阿蓮麵帶苦笑：“也說不定，到了最後隻剩我自己。”
連部室內
魏光明和小馬準備下棋，伏桌各自擺著棋子。
“這個老俞，探得哪門子病，就是辦喪事也該回來了。”魏光明發起牢騷，“回去個把月了，我看八成是把咱們倆給忘了。小馬，你說他信裏給他老婆會說些啥？”
小馬：“誰知道呀！”
魏光明：“猜一猜麼，隨便聊一聊。”
小馬：“猜不出來。想知道呀，問問他愛人。”
魏光明：“你這笨腦瓜，簡直是個木頭人！我告訴你呀，你的俞連長八成是回不來了，咱十八聯將會出現第二個阮妮，就是香梅，別看她上麵有親戚。上海伢子一樣把她甩了，你信不信？”
小馬：“我看不會，俞連長肯定會回來，他說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上幾盒牙膏。”
魏光明：“嗬，你想得美，人家老婆孩子都想甩掉，哪還有心思給你帶什麼牙膏，做夢去吧！”
小馬：“我對俞連長有信心，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實現。我覺得俞連長不是那種……”
“你懂個屁！”魏光明臉一甩，“你對上海伢子了解多少，何談有信心！哎，你剛說他是那什麼種……”
小馬一笑：“指導員，您可真有意思。我是說，俞連長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就算是回不來，也會把老婆孩子接回上海。”
“嗬，小馬，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動動腦子，你看，啊？你的俞連長如果回得來，那他愛人今天收到就不是一封信，而是活生生一個人，明白嗎？”魏光明話落，聽到一聲咳嗽，看門口進來一人，是石有才，愣起神兒說，“哦，老石，你愛人不在……哎，來來來，殺兩局，看我會不會再輸給你？”
老石一聲“你小子整天下棋，俺跟你尿不到一個壺裏”轉身出去。
魏光明哧的一笑：“老強驢，跟誰能尿到一個壺裏了！小馬，走棋。”
小馬走步棋說：“指導員，啥時候再去打些野鴨，食堂裏還是老三樣，稀飯饅頭鹹菜瓜，我們沒家屬的都吃不下去了。”
魏光明也走步棋說：“哈，這個阮妮像是喂豬！我看你是嘴饞了。好吧，年紀輕輕不能糟踐了身體，明天帶你去河灘，再去練練槍法，打些野味，給你撐撐肚皮。”
放學路上
下午。這是通往場部的大路，紅紅和軍軍放了學，仍騎一輛自行車，紅紅載著軍軍，回家走著。軍軍說：“紅紅，累了吧，我載你。”話落跳下車，手裏拎著書包。
紅紅停車下來，把車交給軍軍，接過書包放車架上，說：“軍軍，快到家了，走一會兒吧。”
軍軍推著車子：“好吧，咱走一會兒，快到家了，紅紅，你上次說，跟你爸回老家，還回不回了？”
紅紅扶著車架上的書包，歎口氣說：“別提了，我都糊塗了。一提回老家，俺爸俺媽就吵架，還說要分家。俺媽說啥都不同意回老家，說不定呀，俺爸俺媽真要分家，我都不知道，跟著爸還是跟著媽，聽天由命吧。”
軍軍停下來，猶豫一會兒說：“紅紅，我爸不讓我說，我想告訴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紅紅點一下頭：“說吧，啥事？”
軍軍說：“咱可能要分手了，不能一起上學了。”
紅紅疑問：“你是不是要回上海？”
軍軍說：“不是，是去江西，我們家都要遷過去。是我外婆托我舅媽，舅媽家有個親戚，在九江一家服裝廠，是廠長，能把我爸我媽調過去，等調函一到，我們家就搬走了。”
紅紅說：“我知道了，你爸你媽會上海治病，這麼快就回來了，是等調函。九江，咱們倆真要分手了。”
“我爸說，也不想離開這裏，是考慮我媽的身體，上海回不去，換個環境會好一些。”九江含淚說，“紅紅，一想到咱再也見不到了，我就難受……”
紅紅無奈地：“九江，咋哭了？別難過了，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前腳走走，我可能就跟俺爸回老家了。咱們互相惦記著，說不定有一天我們還會見麵。軍軍，騎上，走吧。”
軍軍擦擦眼淚，悵然若失地：“也隻有惦記著，新疆這段難忘的時光……”
連部食堂裏
灶上蒸著饅頭，灶旁坐著老齊，嘴裏噙著煙袋，顯得心灰意懶。
阮妮站案前切著菜，下意識地對老齊偷偷瞥上一眼，總是心有戒懼。
阿蓮家屋內
天已落黑，屋裏亮著燈，阿蓮和兩個女兒圍桌吃著晚飯，心情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