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部院內
值班室門口。阿蓮坐門口織著毛衣，神情有些沮喪，心裏說：“文娣是呆不長了，不久就會搬走，阿成還在上海，見信不見人，要是發生變故，會不會就回不來？”她這麼想著，歎口氣悵然若失。
食堂門口。阮妮出食堂，朝值班室瞥一眼，見阿蓮在織毛衣，想了一下上前去。
阮妮過來說：“阿蓮姐，又織毛衣？”
阿蓮止住抬頭，和氣地：“阮妮，不忙了？進來坐一會兒。”
“不做了，我站一下，又該燒飯了。”阮妮說著，朝室內瞅一眼，“小馬、魏光明都不在。”
阿蓮說：“倆人說去田裏轉一轉，可能又去打鳥了。”
阮妮：“我見香梅去唱不了，趁麻花兒的車。”
阿蓮：“麻花兒去進貨，正好捎上她。前些天替文娣照料孩子，倆人回來了，阿成還在上海，想去她姑姑家住幾天，也陪陪孩子，在那裏讀書。”
阮妮：“俞連長好像一時還回不來。”
阿蓮：“他爸爸去世了，有事纏著身。阮妮，食堂裏有事就跟我說，不會讓你為難。”
阮妮：“阿蓮姐，我知道，我混到這份兒上，隻有你還瞧得起我，有事我會跟你說。有時候想想，不如死了算了。”
阿蓮：“別瞎想，誰活著不是混日子啊！活著總會熬出頭。我和阿成常說到你，年紀還不大，才三十七八，碰到合適的再成個家，到別的連隊也行，換個地方會好一些。”
阮妮一陣心酸，難受地：“阿蓮姐，人走到這一步，還成啥家啊！熬一天算一天吧，不會再成家了。”
阿蓮歎口氣：“阮妮，也別太難過，等阿成回來，我跟他說，到場部打聽打聽，有合適的，說啥也要再成個家。”
場部駐地
附近路上。麻花兒趕著馬車，香梅坐在車上……前方不遠，場部的營地視而可見，一排排房子漸漸清晰。
供銷科房前。這裏是商店，旁邊是庫房，一輛馬車停在庫房門前，有人進出，往車上裝著貨。一會兒，麻花兒趕車過來，勒韁停下。
香梅下車說：“麻花兒喲，先去我姑姑家，吃了午飯再裝貨也不遲。”
麻花兒也下了車說：“香梅，我就不過去了，貨不多，午飯我在食堂吃一點，趕緊回去，遲了怕要摸黑。等下次來我找你，要是回去還趁車。”
香梅說：“好喲，等你下次來進貨。”
“好呀，你去吧，我進去開貨單。”麻花兒說著進商店。
香梅拎著包裹去姑姑家，走過商店，挨著機關大院，她朝院裏瞅一眼，看到姑姑正好下班，止步喊一聲：“姑姑。”
“哎呀！是香梅！”姑姑驚訝一聲，說著出院門，“你總算來了。最近老是惦記你，咋樣，阿成有沒有消息？”
香梅說：“阿成回了封信，在包裏。”
姑姑心裏一沉：“回了封信，人怎麼不回來！走，快回去，我看看信裏寫的啥。”回家走著說，“你姑父下連隊了，小飛還沒有放學，中午咱們仨吃拉麵條。”
客廳裏
香梅和姑姑坐在沙發上，姑姑看著信。
姑姑看完信說：“香梅呀，讓你姑父說準了，阿成這次回上海，八九不離十，等著辦喪事，還真是的。你說這個阿成，喪事辦完了，人不回來回封信，隻說有事纏身，沒得處理完，也不說是麼個事，叫人不放心嘛！”
香梅無不擔憂：“是喲，人不回會封信，也不說是啥個事，不曉得還要多久能夠回來。”
姑姑：“這說明不是小事情，還要在上海蹲上一段時間。他說會盡快回來，讓你耐心地等待。這都個把月了，再有耐心，不曉得是哪出戲，心裏沒個底。讓我琢磨琢磨，據他上海家裏的情況，家裏是後娘，有幢洋房，老子一死，準會鬧一場，我看呀，阿成在上海，十有八九是盯上了房子，這不能讓那個後娘給占光了，至少也要撈點錢呀啥的，這信裏不便說明。你就耐心等著，阿成回來會給你驚喜，不是腰纏萬貫，也會帶上兩樣，金鎦子、金耳環啥的，他家過去可是資本家。”
香梅：“姑姑喲，啥個金鎦子、金耳環，腰纏萬貫我都不稀罕，他能回來，我就踏實哩。”
姑姑：“咋個，你還擔心他回不來？你就放心吧，說到天邊，他也不會丟下你不管，一去不回頭。這兩天，和你姑父一空下來，談起來就是阿成，你姑父一直以為，阿成這個人靠得住，即便是回不來，也會把你接回上海，去享福哩。話再說回來，他也不可能回不來，他本質上就不想回上海，是因為後娘，他才來支的邊，加上他上次回去，說是頂替工作，結果他父親變了卦，氣得他暈頭轉向，還是又回來了。這下他父親意思，沒了牽掛，也斷了退路，唯一希望的，就是分些家產，後娘不會讓他占到便宜，別說是留在上海。這下你放心了吧？”
香梅：“也沒啥個不放心哩，有他沒他，地球照個轉，人家阮妮也照個過日子。”
姑姑：“你是你，不能和阮妮比。阮妮是怪她自己，不是跟那個扁頭勾勾搭搭，牛鼻子也不會不要她。你就耐心等著，阿成不會出啥個問題，他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安分守己，除了回新疆，他別無選擇。當初把你介紹給他，我是花了不少心思，方方麵麵對他審查，連你姑父都嫌我煩，說阿成這個人，一看就曉得，靠得住，我才放心讓你嫁給他，還真是沒得看錯。昨個那個石有才又來了場部，我看他是鐵了心，死心塌地要回老家，拿他沒辦法。”
香梅：“昨個晚上，我聽到阿蓮哭了起來。”
姑姑：“準是倆人又吵架了。這個老石，無非是個臭架子，阿蓮嫁給他，真好比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他還不自量，離婚，阿蓮要是離開他，隨便再嫁一個，你看他，不後悔才怪哩！當年不是看他有幾個錢，是複轉軍人，阿蓮才不會嫁給他。”
香梅：“阿蓮是不要跟他回老家，真要是分了手，說不定阿蓮要回上海。”
姑姑歎口氣：“十八連，過去叫威虎山，十有七八是上海青年，現在是所剩無幾，朱文娣回不去，都想出了毛病。還好，現在土地都承包了，不缺勞動力，走就走吧。你和阿成再蹲個一年半載，等有機會調到場部來，我和你姑父年紀到了，要退休了。”看看手表，說著起身，“你要是有點文化，識幾個字，早就安排進機關了。今兒是周末，小飛快放學了，我去廚房吧麵和上，咱們吃拉麵。”
院裏。俞小飛放學回來，背著書包進院門，見姑奶奶從客廳出來，就招呼說：“姑奶奶，我放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