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醫生:“這……和我有關係嗎?”
邱吉萍:“應該說和您關係不大,可是公安局找您幹什麼?您晚上不在醫院裏值班,我阿爸是怎麼死的,除了天知道,誰能夠說得清楚?求求您可不要亂講。再者說了,醫院裏死個病人,不是很正常嗎?您醫術高超,手術台不也死過人嗎?我看啊,病人還是死了好,沒什麼大不了。”
施醫生:“邱護士長這麼講,我隻想問一聲,你是不是懷疑,是我告了你的狀?”
邱吉萍:“我不是這意思。您一向做人正直,光明磊落,怎麼會做背地裏害人的事!我是說,我媽家回來個新疆人,為了占房子絞盡腦汁,這麼惡毒的事也做的出……哎,兩個星期前,好像他來找過您,不會忘了吧?”
施醫生歎氣搖頭:“很抱歉,聽不懂你在講什麼。”
“沒關係,當我白說。對不起,打攪您休息。”邱吉萍邊說邊出了門,轉念又回頭,“對了,還沒有告訴您,您兒子和我妹妹的事,她怎麼聽說,您兒子做講師是解剖屍體,怕做噩夢,再尋吧,看誰願意嫁給他。”話落轉身不見。
施醫生關上門氣籲籲:“神經病!”
弄堂口
鎖匠修著一把鎖,插上鑰匙試試沒問題,放下鬆口氣,瞅一眼斜對麵那輛輕型卡車,裏麵三個打手仍監視著弄堂,心說一聲“幾個小子太愚蠢”端起茶瓶喝口水,點支香煙,朝弄堂一瞅一眼。
一會兒,劉阿婆走出弄堂說:“看到鎖匠就想問一聲……鎖匠師傅,會不會修馬桶?”
鎖匠一笑說:“我隻配鑰匙、修雨傘,馬桶我可修不來,太髒。”
劉阿婆走上前說:“你修不來,改天我拿到菜市場,有點滲水。和你聊一會兒,中午我燒菜飯,給你端一碗。”
鎖匠:“不用、不用,我帶的有。阿姐好心腸,膝下子女一定都很孝順,晚年有福氣。”
劉阿婆:“哈,別提,老身這輩子啥也不是,無子也無女,養不出,是你們男人害的!”
鎖匠:“哦!哈,明白,阿姐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很分光,事情樓煙花,我說的不錯吧?”
劉阿婆:“去,臭鎖匠,對你客氣,到尋我開心!”
鎖匠:“哈哈,阿姐莫怪,熟不拘禮,才鬥膽戲言。好心總有好報,別看你無子無女,晚年到時逍遙自在,無牽無掛。提起當年,小弟也曾風光一時,但我從不尋花問柳,大世界在我眼皮下,都不曾進去過。”
劉阿婆:“一個臭鎖匠還風光過,你年輕的時候是幹啥的?”
鎖匠忙改口:“啊,沒有,瞎扯,修鎖、修鎖。”說著,端起茶瓶喝水。
劉阿婆轉臉看阿成走出弄堂,就招呼一聲:“阿成,上街?”
阿成點一下頭,應聲“阿婆,在這兒聊天”上街走去。
鎖匠放下茶瓶,看斜對麵那輛輕型卡車尾隨而去,思忖一下說:“阿姐,剛才這個人是誰,不怎麼麵熟嘛!”
劉阿婆:“他在新疆,支邊的,我家鄰居,上個月他爸爸去世,回來料理喪事,做孝子。”
鎖匠:“支邊的,從新疆趕回上海,料理喪事,不容易、不容易。”
劉阿婆:“可他回來晚了,喪失讓後娘、女兒女婿給料理完了,父子倆也沒見上一麵。急個啥,就一個兒子,好歹也該等他回來。”
鎖匠:“是。也難怪,新疆路程遠,要走上好幾天。哎,他怎麼還不回新疆?”
劉阿婆:“他家的事你不知,挺麻煩,有得纏。他爸爸不在了,留下一處洋房,可後娘不懂規矩,讓女兒女婿搬過來住,你說氣不氣人!”
鎖匠:“這倒是、這倒是。”
劉阿婆:“弄堂裏七嘴八舌,講後娘不近情理,女兒女婿厚臉皮,自家沒有房子,搬回娘家住,還大莫大樣,好意思,不難為情!”
鎖匠:“原來如此,是夠難纏的。”
劉阿婆:“弄堂裏都在講,阿成要回了新疆,房子要改了戶名,就別想再回來。看樣子,阿成是不走了,要占房子,一處大宅,是他爺爺花不少大洋買下來的,不會看著不管,讓外人給占了。”
鎖匠:“這倒是,讓天讓地,不讓房子,人之常理。哎,過去他爺爺是幹啥的,很有錢吧?”
劉阿婆:“那是,沒錢,誰好買的起洋房!早年他爺爺那是風光,認識的都是洋人,碼頭上是當家,叫他俞老大,民國三十四年,和大兒子去了美國,再也沒有回來過。”
鎖匠:“哦,咋還留下一個沒去美國?”
劉阿婆:“留下這個在新四軍,上海解放才回來的,一直在派出所,退休才兩年不到,一病歸了西,可惜。阿成媽死的早,小時候養在鄉下,六七歲接回上海,不多久後媽進門,還帶個兩歲的丫頭,奶奶長、奶奶短,小吉萍、小機靈,挺討喜歡,我常送他去學校。如今這丫頭長出息了,在醫院做護士長,見我這老太婆,就懶得睬了。”
鎖匠心不在焉:“是啊,大人孩子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