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是隆冬,在天狼山後山的某處,一位少年身背竹簍,正冒著鵝毛般的大雪在崎嶇的山道上艱難前行。突然,他眼睛一亮,疾走幾步奔向懸崖旁的一叢孤零零的藍花,口中還驚喜地叫道:“離魂花!”
少年正是陸瀟,此時他已上山三個多月,在山上過了自己的十五歲生日。
庫房的事務早已駕輕就熟,師父江老者又給他安排了另外一項工作:采草藥。
武林中人,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平時的傷筋動骨是免不了的,因此江老者有時還要救治受傷的幫內弟子。
要說這江老者,陸瀟聽人說過他有一手厲害劍法,但從未展示過,但他雜七雜八的技藝還真不少:什麼兵器冶煉、金針過穴、接肢駁骨、采藥煉丹乃至推盤演卦等等,都能說得頭頭是道,陸瀟天資聰穎,跟著他這段時間,這些東西倒是學了不少。
譬如這采藥,常見的跌打損傷正骨複位草藥無非就是白鶴藤、八角楓、半邊蓮、秤砣梨根等那麼幾十味。江老者見陸瀟學得快,自己那點存貨都快見底了,幹脆扔給他一本古舊的線裝藥書,讓他自己去學。
藥書上麵都有插圖,這種離魂花書中也有記載,雖然不能直接治傷,卻可以起到麻醉的效果,能大大減輕病人在救治過程中的痛苦。
要知道,給外傷病人清理創口,尤其是取出肌肉中粉碎骨茬的時候,那種痛苦真的沒有幾個人能扛下來。
但是這種離魂花非常罕見,隻在冬天下雪時開放,花期不過三日,然後花瓣會迅速凋零。若是取其根莖葉,卻又全無用處。
今天運氣真不錯!陸瀟小心翼翼地將離魂花整株挖出來,放入竹簍之中。
就在此時,隻聽得“呼”的一聲疾風掠過,接著天空一暗,陸瀟尚未反應過來,身上已經被點了幾處穴道,隨即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小娃娃,別亂喊亂動,否則要你的命!”
話音未落,陸瀟隻覺得身子騰空而起,那人左臂夾著陸瀟,已經飛身躍向懸崖邊的一個洞穴。半空中右手一點,又戳中了陸瀟的啞穴,這下便是想喊也喊不出來了。
這人反應神速,在飛臨洞穴的瞬間,右手一劍揮出,將懸崖邊的一棵小樹砍斷。隨即還劍入鞘,右掌已牢牢握住樹幹。在兩人身子進入洞穴的刹那間,順勢將樹冠如同一把撐開的傘堵在了洞口,上麵的白雪都未曾掉下。
這樣一來,原本還露出半個黑黝黝洞口的洞穴,已經被樹冠堵得嚴嚴實實,從外麵看過去,滿目皆是綠白夾雜,不露一絲破綻了。
不過待兩人的身子進入洞穴的一刹那間,這人再也支撐不住,抓著陸瀟的手也鬆脫了,“咕咚”一聲,兩人都平平跌落在洞中地麵上。
陸瀟跌了個七葷八素,所幸並未受傷,隻是穴道被封,不能動彈也不能言語。他勉強扭動脖子,借著一絲微光,能看見挾持自己這人是一個虯髯大漢,此刻倒在不遠處,衣服上都是淋漓的鮮血,隻有胸口還在一起一伏,顯然受了極重的傷。
又過了一陣,陸瀟終於感覺到自己手腳已經不再麻痹。原來這人封住陸瀟穴道時已然受傷,力度遠不如平時,此時居然自動解開了。
陸瀟不敢妄動,仍躺在地上,口中低呼道:“前……輩,前輩!”
那人沒有回答,胸口仍在起伏不定,看來依舊是昏迷未醒。
陸瀟心道:“看來他一時三刻醒不來……管他是善是惡,我得趕緊離開此地為好,你自求多福吧。”心意已決,連忙悄悄爬起來,躡手躡腳地摸到洞口。
他正要推開那棵小樹鑽出洞口,忽聽得一聲怪笑:“小娃娃,想走麼?”接著眼前人影一閃,那大漢原本躺在地上,此時已如鬼魅般已經攔在了他身前。
陸瀟大驚之下,連退好幾步,道:“前輩,你……你醒了?”
陸瀟的吃驚,一方麵是出其不意,沒想到此人在這節骨眼上醒來。
更重要的是:此人展現出來的身法,絕非一個普通武者,而是——修仙者!
陸瀟雖然不懂世俗武功,但在七星幫見到的那些高手,即便是以輕功見長的,跟此人相比也差太遠;更不用說養父陸叔已是世俗超一流高手,也做不到像這人神出鬼沒,且不帶一點風聲。
這人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側耳聽了一會外麵的動靜,然後從地上撿起了一節枯枝,又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燃,洞中登時亮堂起來。借著火光,陸瀟才看清了他的樣子,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這人身材壯碩滿臉黑須,眼神極其凶悍。而他衣服上到處都是破洞,身上橫七豎八不知中了多少刀劍,有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有的還在往下滴血,若是普通武者受此重傷,早已死了好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