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封城前四小時(1 / 3)

我再一次來到雨的門前,敲了幾下門,便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了。

我覺得我是來道別的,和一段曆史道別。

我再次把戴老師的信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就那兩行字,琢磨半天也想不出有何玄機。莫非他老糊塗了?瘋了?難怪會被關精神病院,沒準全是瘋話!

想到這,我心慌得不行,幾近窒息。我摘下口罩,絕望地推開樓道的窗戶。可能是室內室外溫差的關係,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剛好吹落了我手上的信紙,信紙飄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掉在了紅地毯上。這封信正好背麵朝上,上麵好像有一個墨點,我撿起那封信,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這封信的背麵有一個手寫的數字:

-109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戴老師大概是擔心別人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旦有人告發或是廣傳就誰也走不成了。奇怪的是,這家夥是如何知道要封城的呢?

我想馬上就去一趟孤星酒吧。

剛掏出兜裏的口罩,忽聽得樓下發出異樣的響動,沙沙沙地,像是在下雨。

我從窗戶往樓下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在暗紅的燈光下,透過血色的霧霾,下麵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有男有女,他們手執鐵鍬、棍棒、菜刀,默默地,不出一聲,像木樁一樣在大街上立著。

我第一個念頭想到是討債的,但細想一下覺得不對勁,難道他們不怕霧霾嗎?這些人裏沒一個戴口罩的。我突然想起了戴老師的話:“他們什麼都不怕,他們燃燒的是人性。”我操,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

童屠!

突然,一樓電梯入口處的大鐵門發出一聲巨響,這些家夥不知道從那搞來一根燈柱,一堆人一起抬著在撞門。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不行,得趕緊離開這才行。

可要怎麼才能出去,出去以後,又如何能擺脫這幫瘋子呢?

我完全絕望了,後悔沒有早點離開這棟房子,搞得現在如此被動。

突然呯的一聲——嘩啦,我屋裏的玻璃窗被一塊石頭砸碎了。緊接著乒乒乓乓地一通疾風暴雨似的猛砸,看樣子,整棟大樓也沒有一塊完好的玻璃了。

我聽見身後像是有人在走動,一回頭,隻見樓道裏全是穿著各種睡衣的鄰居,原來這裏還住著這麼多人啊!我心中的恐懼感這才多少有所緩解。一個精瘦的小夥子遞給我一支煙,他可能就像我一樣無助,逮著一個人就當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外麵……這是……要債的?”他的聲音有點發顫。

“可能吧。”我也沒心思解釋了。

“可這還沒到年關啊。”

“債務的事,說不準。”我應付道。

“這是欠了人家多少啊!來了這麼多民工!”

“不知道。”

“得趕緊把這棟樓裏的債務人找出來才行,不能讓咱們背鍋啊。”

“嗯嗯。”

他來到樓道,扯著嗓門喊了起來:“我說,這樓裏誰他媽欠人錢了,趕緊出去應付一下,你做縮頭烏龜,讓咱們替你扛!”他歇斯底裏地吼著,聽得出來聲音已經完全失控了。

有人衝一個穿西服的壯漢大聲嚷嚷道:“王總,是不是你欠人錢了,你不是在做工程嗎?”

“不可能,我們工地所有人加起來都沒這麼多。”“包工頭”氣憤地辯解著,然後轉身對一個禿頂胖子大喊道:“張哥,是不是你們公司的人。”

那個叫王總的漢子又折回屋裏,不一會就聽到了他的喊聲:“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話音剛落,“嘭”地一聲,隻見他那間房一片火光。

王總捂著頭竄了出來,大喊道:“趕緊把燈滅了,燈亮著他們就會砸。”

砰一聲,火光一閃,我從窗戶往下一看,原來他們在下麵用火點油瓶,然後接二連三地扔上來,有的砸在了牆麵,有的直接飛進了住戶的家裏,頃刻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們也要還擊,大夥窩在這隻有死路一條。”那小夥子順手就操起一把木椅子從窗戶扔下去,樓下一陣鬼哭狼嚎。

“砸!砸!砸死他們!”小夥子跑到樓道大聲喊道。

見有人率先往下扔東西,大夥都搬起各種家具往下扔。

與此同時,樓下有節奏的巨大的撞擊聲也再度響起。

天空傳來轟鳴聲,聲音越來越近,我抬頭一看,低空飛來一架軍用直升機,開著探照燈,螺旋槳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飛過頭頂,雪白的光掃過房間,刺得我睜不開眼。

“著火了!著火了!”人們發出一陣驚呼。

濃煙從各家門縫漫進了樓道。

地下室!必須盡快趕到孤星酒吧的地下室。

不一會,樓道裏大火四起,住戶爭相逃命,熊熊烈火噴出房門。

火是從最裏麵的兩間房燃起的,還好緊急出口在樓道的另一頭。我戴上口罩,快步向出口走去。屋頂到處都在噴水,電梯口顯示屏變換著樓層的數字,似乎還能用。我記得書上說火災發生時,是不能上電梯的,人們都往樓下跑,但我想上樓頂看看,因為我知道下樓也很有可能保不住命。“鋥”的一聲,電梯門自己開了,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直接按了頂樓。

我上了天台,這是一棟5層高的居民樓。我往下一看,隻見下麵霧氣濃厚,街麵上的景象完全看不清,隻能看見一朵朵小小的火苗升起,砸在樓麵上,綻放出巨大絢麗的花朵。這要擱平時,我一定會好奇地趴在這看熱鬧,但現在我心慌得已經無暇顧及這一奇觀,我沿著樓頂的邊緣小跑起來,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