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葡萄井的秘密(1 / 2)

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直到雙腿無力,完全邁不動,自己都能被鞋底絆出一個踉蹌,我右腳的腳後跟磨出兩個水泡,每一次我腳底絆蒜時,我就感到一陣陣鑽心地疼。此刻汗水浸透了我的全身,衣服上泛起了鹽花,臉頰被灼熱的陽光烤得滾燙刺痛。

記得姆白李問過我:“最後你在綠洲沙漠裏看見了什麼?”

我沒搭理他,不知他追問這個事情的目的是什麼。

“你說實話,到底是夢是真?”他又問。

“似夢似真。”我答道。

“我也遇到過一些詭異的事。”姆白李仍未放棄,但他沒再追問我,而是給我講了一段他的經曆:“一個冬夜,我開車在井架下麵。在一段視野開闊的路段,迎麵冒出來一個巨大血紅的月亮,懸在井架和地麵之間的位置,配上路旁斑駁的樹影,有種極其詭異的觀感,我一下子有種前所未有的不寒而栗。巨型血月一直懸在我的麵前,眼睛會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過去,越看越戰栗。我立馬發消息給我的小夥伴們,然而他們都說並沒有看到這樣的月亮……”

慢慢地,我的腦海裏有了一些情節。

“你看到了什麼?最後。”他又問了一遍。

我現在已經完全記起來了。

汽油耗盡的時候,我們抵達了一個山坳。

小麗一直開著遠光燈,前麵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彎道。

更遠處一片漆黑,但我知道前方必定是重重山。

公路邊的太陽能路牌顯示:距離震中紀念館還有10公裏。

前方的路牌顯示:距震中紀念館4公裏。

我的心髒一陣狂跳,目的地就快到了。

衛星電話完全沒了信號,不知是跟進入山區有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車裏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凝重起來。此刻我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之前留下的恐怖場景。我麻木地注視著前方:那架直升機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完全沒印象了;雨是什麼時候停的或者說什麼時候被我們甩到身後的?我也記不起來了。車裏的空調也停了,溫度越來越低,小麗仰頭靠在椅子背上,一聲不吭。

“不行,這樣下去我們會凍死在車裏的。”我突然清醒過來。

“你餓嗎?”小麗遞給我一包東西,“我有吃的,還有營養水。”

“你哪來那麼多吃的?”

“都是那個警察送的。”

“我不吃,你省著點。”

“我們現在怎麼辦?”

“走過去。”

臨下車前,我讓大燈開著;下車後,我來到車前,並未發現車頭有任何的血跡和碰撞的痕跡。但奇怪的是,噩夢留給我的記憶卻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是如此之深刻,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幫家夥到底是什麼人,他們的出現一定有某種暗示,我記得自己曾經因為跟蹤一名嫌疑人,被一夥暴徒追殺過,但那也不過就是二十來個人。我一直相信事物之間是有某種關聯的,即便是夢境,它都跟過去和未來的某些現實的事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不過這種聯係目前很難找到,和高學力教授的交流讓我加深了這一認識。我很想跟她取得聯係,但網絡根本連不上,這讓我感到頗為惱火。我用力踹了車門一腳,淒厲的警報聲在曠野裏響起,顯得很刺耳。

我們最終決定拋棄了沒油的跑車,如同拋棄了一具駱駝的屍體。我拿走一根長柄太陽能手電筒,它再次派上了大用場,我們就指著這玩意照路,說不定還能防野獸。

我們沿著公路向前走,邊走邊啃壓縮食品。

天上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我倆肩並肩走著,沒說一句話。走著走著,我感到背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沿著彎道又進入一片山區,我倆在崇山峻嶺間盤旋了許久。

直到天邊露出一線曙光,我們終於來到了被群山圍困的震中紀念館。

太陽還沒升起之前,天空藍得出奇,靜得隻聽見風聲。周圍的群山上光禿禿的,土質很像之前經過的沙漠;紀念館是一片麵積很大的藍白色相間建築,並不高,但在褐色的山地中顯得格外醒目,就像是沙漠裏出現了一個藍色湖。

前方一塊電子通告欄顯示:因故封館,開館日期另行通知。

在大門入口處,有一排參觀者的巨幅海報,上麵有頭顱低垂的黑衣老人,也有一臉茫然的小孩……我來到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麵前: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側麵像。她戴了一頂灰色的八角帽,我在古代的電影裏見過這種帽子,那是流行於古代革命者中的一種標誌性裝飾。她的上身穿了一身黑色的皮夾克,長發披肩,她的鼻梁不高不低,剛剛好,她雙眼微閉,露出長長的睫毛。她的側麵很像小麗,但她有一種深沉的氣質,那是一種鎮服野獸的力量。肖像下是她的電子留言:我無法做到漠視別人的苦難,我無法直視長長的死亡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