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聲汽車的急刹車聲傳來,一個穿軍官製服的中年男人從一輛軍用吉普車上跳下來,闖進了人群,厲聲喝道:“你們鬧什麼鬧?”
“首長來得正好!”幽靈伸出右手,但那軍官並未理會。
“都一邊呆著去,讓人家走。”那軍官繼續嚇唬那幫二流子,“信不信我馬上就帶人過來修理你們?”
街邊有個彈吉他賣藝的歌手仍在自彈自唱,他眼神迷離地注視著前方,彷佛十米之外什麼也沒發生。我注意到他麵前有一張紙牌,上麵寫著“跪求船票”,但他的觀眾都湧過來看我們的熱鬧了。
“我現在就打電話。”軍官從腰間掏出一部板磚大小的軍用衛星電話,那幫混小子見狀,瞬間就作鳥獸散了。
那軍官替我們解圍後,徑直往裏麵的一個包廂走去。
“你先等我一會。”幽靈對我說。
“還有你,”他又指了指“整容女”,“別走,待會錄口供。”
“等我回來。”幽靈邊說邊跟了過去。“整容女”的男朋友趁機溜了。
我站在門外,太陽出來了,刺得我睜不開眼。隻見那輛吉普車就停在路邊,這是燒汽油的那種老式軍車,馬力強勁。。
在小街的拐角處,一小撮男女安靜地注視著一輛車頭舊得掉漆的老電動麵包車,我注意到麵包車下麵露出自行車的一角,不用猜都知道,在那一頭一定是掛倒了一個騎車人,但顯然並不嚴重。果然,司機尷尬地微笑著把一個老婦人慢慢扶起來,她平靜道:“我腿好像有事。”但她看上去更像是碰瓷的。
在街道的另一頭,一輛電力小車的司機通過倒後鏡打量我,記得剛進餐館時,這輛車就停在這。電線杆下,一個穿風衣的高個子小青年假裝在看報紙,因為他看的那一版是學前班招生的廣告,而這個高個子顯然還沒結婚,更不會有孩子。在餐館吃飯時,我就已經在他們提供的報欄上基本了解這份報紙的板塊。
一個掃大街的老太太從我們麵前走過,她臉上和手上的皮膚白皙,始終麵帶微笑,氣質像一個摘下眼鏡的大學教授,不像是一個賣苦力的,因為長期風吹日曬下,她皮膚上一定會留下某種痕跡,除非她剛剛從某個文化機構退下來,改行從事體力勞動。
“你猜那個掃大街的為什麼一直在笑?”我想逗逗站在一旁個發呆的“整容女”。
“開心唄。”她滿不在乎地答道。
等了好半天,幽靈才出來。
他一出來便急急忙忙對我們說:“情況有變,我現在就送你去衛星招待所,那邊條件要比我那好得多。”
“什麼情況?”
“去了就知道了。”
“待會有專車來接,別的車根本就不讓進,那是軍事禁區。”
幽靈斜乜著眼看著慢慢走開的“整容女”,故意提高音量,以圖引起她的注意:“剛才首長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出頭的。”
但“整容女”似乎並未聽到,低著頭在街邊踱來踱去。見她走到一邊,幽靈壓低聲音對我說:“你看著,今晚我就搞定這貨。”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整容女”:她站在街邊,就像舊時的風塵女子,她們站街的時候始終是這種晃晃悠悠的放空狀態。
“你信不信?”幽靈又問。
“不信,她剛剛跟你鬧翻。”
“咱們打個賭。”
“對了,”我對他的賭局不感興趣,“你是怎麼跟那當官的認識的?”
“剛才你見著的那金幣,”幽靈得意道,“就是我跟他合作搞的。”
他邊說邊向“整容女”走去。
“美女。”
“啥事?”那女的回頭道。
“你沒結過婚吧?”
“我男朋友都沒有。”
“你家在這嗎?”
“沒,我住校。”
“咱們這有位領導想請你吃頓便飯。”
“可以嘛。”她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我的腦海裏馬上浮現出他們觥籌交錯的場景。
幽靈走了過來,對我道:“就是剛才那位首長,這女的給他的第一印象特別好。”
“他眼神確實是特別好。”我心裏很清楚這絕逼是幽靈出的餿主意,“看來你還兼職拉批條的活。”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人家是打算明媒正娶的。”幽靈正色道,“適當的時候你也給美言幾句,事成之後絕對有大好處。”
“對你有大好處我就信,我沒興趣加入。”
“對大家都有好處哈,總之,你往好裏說就成了,再說我對她也沒有責任。”
“那你要先告訴人小姑娘。”
“可你還不知道小姑娘願不願意呢,說不定人家早就想找個好的歸宿。你看看現在這世道,人人自危,安全感才是王道。”
正說著,吉普車發出轟鳴聲,那個中年軍官就坐在駕駛室,繃著一張臉。
隔著擋風玻璃,我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是一個長相英俊,但目露凶光的家夥,和一臉媚笑的幽靈比起來,他的臉就像麵癱了一樣,沒有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