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樓下時,敬酒已過了一個來回,我悄悄地潛進敬酒隊伍裏,趁著敬完一桌酒後,立即把項鏈給謝雅戴上,然後一同走往下一桌。
接連幾桌後,到了某一桌,我腳步略頓,那一桌有許子揚與丁嵐坐著,其餘的人也都算認識,都是平時與許子揚交往的一群人。我盡量垂眸不亂看,隱在謝雅身後端酒。
到了桌前,就見有個人跳了出來,拉陳新到身邊說:“兄弟,什麼都不說,到了這桌,你得把這酒給喝一輪過來,至於弟媳嘛,起碼要半圈兒吧。”
這個人我也見過,是許子揚的堂弟,叫許子傑,平時就覺得此人的性情跋扈又囂張。
陳新苦笑道:“傑少,你這不是整我嗎?我這一圈兒喝下來,還不得趴在這兒?”
“那我們這桌的規矩是,你若喝不完就讓弟媳代喝,你少喝多少杯,你媳婦就喝多少杯呀。你們說是不是?”一聲呼喝,底下哄笑連連,都在起哄。
謝雅忍不住來抓我的手,她手上已一片汗濕。我知道她的心事,她與陳新急急地結婚,正因為珠胎暗結,如今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喝酒可是萬萬不能的。之前她喝的酒水都是以茶代酒,可這一桌都是些不好惹的主,看這架勢是要趕鴨子上架。
陳新也有些著急,卻還得賠笑臉:“傑少啊,你就饒了我媳婦吧,她沒法喝酒的。”暗示已是很明顯了,在座的都是人精,全都“哦——”地笑了,目光有意無意地去看謝雅的肚子,看得她羞澀不已,臉都給漲紅了。
許子傑眸光一轉,笑得很是不懷好意道:“既然新娘不能喝,那就讓伴娘代喝了,你們說是不是?”周圍一片響應,甚至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許子傑還特意問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子揚:“哥,你說呢?”
許子揚抬起眼,目光從我身上掠過,唇角含笑道:“既然是新子結婚,理應熱鬧一番才是,新子,開喝了!”
心中發涼,沒想到這股火燒到了我身上。
謝雅拉了拉我,眼中盡是擔憂。是趕鴨子上架也好還是別的原因,總之不能讓謝雅喝酒,我作為伴娘隻能硬著頭皮上,淺笑著走到桌邊:“行,我代小雅喝!”男人們各懷心事,尤其是許氏兄弟倆。許子傑手一揚,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兒:“就從我哥那裏開始吧。”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空氣裏的微妙,令場麵很是詭異,我端著酒杯繞過半圈人走到許子揚身旁,低了眉眼道:“許少,請!”他們這對堂兄弟,因為都姓許,為了區分開來,許子揚被圈內人稱呼為“許少”,許子傑則稱為“傑少”。
隻見許子揚細長的眼眯了眯,端起酒杯,也不站起來,直接抬首向我看來,清涼的目光令我心神一顫,強自鎮定,手中的杯子被輕碰,就見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不再發愣,仰頭一飲而盡,酒入喉如一道火線往下躥,一直灼燒到胃裏。
幸而許子揚也沒為難我,一杯酒還不至於難倒我,我有些酒量他是知道的。許子揚後麵是丁嵐,我走到她麵前,依樣畫葫蘆地將已經斟滿的酒杯一遞:“丁小姐,請!”
不高不低的冷哼聲,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隻見丁嵐瞟了眼我手持的酒杯,諷刺道:“誠意太少了吧?怎麼也得用大杯呀,以前就見你很能喝,拿什麼小杯裝腔。”
“丁嵐,你……”謝雅在旁焦急出聲,卻被陳新給拉住,我也看了她一眼,這種時候丁嵐有意刁難,是仗著許子揚在旁,而且單就她的自身價值,謝雅的老公陳新也得罪不起。
不知是誰拿了一個大紅酒杯放到了桌上,然後許子傑興衝衝地將白酒注滿,我蹙眉看著,沉默不語。初步估計,那一大杯酒得有三到四兩,是現在杯子的兩倍還多。尤其白酒不比啤酒,喝起來特烈,這一杯猛喝下去,我知道,肯定是夠嗆。
丁嵐譏笑地看著我:“餘淺,怎麼著,不會想耍賴不喝吧?”
很早就明白,丁嵐與我即使從未有過交集,但都曉得彼此的存在。她對許子揚的心思,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哪怕是在我們還好的時候。現在,她終於得償所願,而我則成了“下堂婦”,不揪著這種場合將我惡整一番出口氣,又怎解她心頭之恨。
於是,眼前這杯酒,我就是不喝也得喝了,箭已在弦,不得不發。我淺笑著開口:“禮尚往來,我代小雅謝丁小姐的大駕光臨,那大杯碰大杯,要不顯得怠慢了。有沒有人給丁小姐換個杯子呢,我給親自滿上如何?”
丁嵐沒料到我會反擊,臉含怒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揚手指到我鼻梁處:“餘淺,你……”話沒說完就頓住,因為一聲輕哼從旁傳來,在座的聽得都很清楚,聲音正是來自於許子揚。
我頭腦一熱,端起桌上那個已經滿上的酒杯,仰頭大口灌下,隻覺心肺都在灼燒,喝到見杯底,我將杯子放在了桌上,微笑依舊:“剛才隻是跟丁小姐開個玩笑而已,不要介意!”
眾人麵麵相覷,就連丁嵐也被我的舉動給驚住了。
經過剛才這一茬兒,後麵的人倒也沒多為難我,也就意思意思一杯喝盡放過我了,但他們喝的是一杯,我卻是連番喝過去,許子傑所謂的半圈兒,就是說連喝六人。
腳下步子已有些虛浮,而下一個,是許子傑。我咬咬牙,正要走上前,突聽一道清幽的聲線:“子傑,新子這個主角還沒喝呢,後頭不是還有節目嗎?別灌趴下了,節目沒法演了。”
這一出聲,場上頓時靜默,許子傑眸色閃了閃,最後凝了抹笑點點頭道:“也是,喝酒沒意思。”轉了身去拉過陳新賊笑著,“新子,接下來該你表演了,這回弟媳可不能跑。”
我不知道許子揚為何在這種時候幫我,但到底還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