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不過來我過去(3 / 3)

他開口道:“卿微,你先回去!”顧卿微抹了淚,乖巧地點點頭,腳步沒有任何遲疑就走了。

我終於明白,這又是顧卿微為我設的一個局。

目光凝在許子揚臉上,將她遣走後,剩下的,隻有我和他了。

他問:“淺淺,你為什麼來?”

我低頭想了想,找了最直接的原因:“因為昨晚接到你的電話,我……”擔心你三個字還沒吐出,就被他一聲笑給打斷:“如果我不打電話給你,你就不會過來是嗎?”

這個問題很好答,可是我點不下這個頭。確實,如果接不到他的電話,我會惶惑,會擔憂,但不會來C市。問題的本身其實真的不是顧卿微在那兒耍弄什麼心機,而是來自我們自己,他將所有苦楚隱忍在心不與我說,我將墮入心底的沉痛不與他道,我們彼此都沒有放開心結,信任對方。

但凡能夠坦言,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麵,而顧卿微所有的心機也都會白費。

“子揚,我們從頭開始,好嗎?”想透徹之後,是領悟,所以我想爭取。

他苦澀地笑了,上前一步將我抱在懷裏,頭埋在我的脖間良久,我感覺到了絕望。隻聽他輕聲說:“淺淺,我好累,真的好累,從不知道愛一個人也會累到筋疲力盡。”

腦中的弦繃斷,我無法再思維,視線開始模糊,好一會兒才發覺眼淚已經決堤。他鬆開我,輕抹著我的淚,語聲溫柔到不行:“別哭,淺淺,我會心疼。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給你幸福,可是我發現,在我身邊的你,是那麼不快樂,哪怕我把全世界捧到你掌心,你都無法忘記那年我帶給你的傷痛。在你的心裏,早已對我刻下了‘永不原諒’四個字。

“我們明明相愛著,卻在走著相互背離的路,就像是一把尖利的鋸刀,割開我們身體裏的血脈,時間越長傷害就越深,然後你我就越來越疲憊。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你的幸福不是我能給的,因為我將你傷得太深太深,我的愛不足以讓你遺忘過去。”

不是這樣的!我在心裏呐喊,想要去反駁他,可是嘴唇哆嗦說不出話,淚水洶湧,眼前像隔著迷蒙的大霧,我再也看不清他的麵容。

“晚點等老爺子的事情完了,我就讓程磊送你回去。”他的聲音陌生沙啞,含著濃濃的疲憊,聽在耳畔,可依稀分辨遙遠、荒涼和空曠。

溫暖消失,他翩然轉身,我隻能怔怔地看著他快步走遠的背影,眼淚止也止不住。所有的怨和恨,都抵不過他兩次對我的轉身,前一次他怕時局顛覆牽連我,分手時即使決絕,仍心有不甘,而這一次,他並不決絕,神態平靜,甚至連那句話都沒說,卻是真要放開我。

天空的陽光異樣刺眼,我周圍的世界再無生機。

堵塞在喉間的那句話,始終都沒說出來,到此時,已經無法開口。

其實,我對你已經試著在原諒,隻需要一點點時間,就可以毫無芥蒂地守著你,可是你卻不再要我了……

眼淚總有停止的時候,心也有停止搖擺的時候,我將淚痕擦幹,把心沉澱,往老宅的方向走。正好屋內陸續有人出來,老爺子的棺木已經送上了靈車,隻看到他暗沉的身影消失在車門邊。我悄悄鑽進了後麵一輛跟車的大巴內,一路到了火葬場,湮沒在人群中。後來又轉而去了郊外的墓地,這個地方我來過,是被他強行帶來的,在某個位置上還豎著我的墓碑。

抬頭眯眼看了看前麵壯觀的隊伍,我轉身就朝那處走,憑著依稀的記憶,找到地方時,發覺那塊墓碑已經不在,成了座空墳。可能是後來被他推掉了吧。我席地而坐,遠遠看著那邊黑壓壓的人群,逐漸消散,終於隻剩許家至親。

目光微轉間,頓住,那處遠遠走來的靚麗身影異常熟悉,頓時與腦中前兩天看到的影像重合,是她!我沒看錯,丁嵐。

她的姿態一如從前般高雅,那緩步而走的神情,帶著某種睥睨。我直起身,快步向那邊奔去,有一種直覺,她來意不善。幾乎不用想,她對許子揚定是恨之入骨。

當我趕到那處時,對峙已經展開。隻聞丁嵐語帶嘲諷地問:“許子揚,落於人下,親人逝去的滋味,好嗎?”

沒有人應她,隻沉默著,許子揚甚至連個眼神都沒落在她身上,隻是眸光垂在墓碑。

我微覺奇怪,似乎他對丁嵐的出現並不震驚,那麼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之前他們有過會麵。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合?很顯然,丁嵐並沒有因為她父親的事而倒下,甚至有可能已經翻盤,否則她不會如此高姿態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許子揚,為什麼不敢看我?覺得心虛?因為你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包括你父親出事,以及你家老爺子的死!”

“你住口!”許父沉聲怒喝,他還是從病榻上站起身,要來送老父最後一程。但他麵色灰白,比起那天見到時萎靡憔悴了不少,許母在旁緊緊扶著,眼中盡是擔憂。

“丁小姐,沒有誰對誰錯,隻有成王敗寇,你父親下來,怪不得子揚。就像我們許家今天落敗,也不會怨天尤人,你無需在這當口來添柴加薪,往傷口裏抹鹽。此處不歡迎你,還請離開!”許父是個氣勢能鎮得住場子的人,哪怕是在此等情形下,他滿臉病容,說出來的話也依然鏗鏘有力,不卑不亢。

丁嵐眯了眯眼,忽然唇角露出詭異的笑:“許叔叔,不知在裏麵的日子可還安好?”一句話頓時讓眾人色變,許父當場氣得渾身發顫,眼睛一翻,向後倒去。

許母尖叫出聲,許子揚及時上前扶住他父親,堪堪抱住許父垂倒的身形,他蹲坐在地,抬起頭厲眸掃來,齒縫中咬牙切齒地吼道:“丁嵐!”

如此巨變,我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那方因許父兵荒馬亂,而許子揚滿身震怒,我心裏揪痛到不行。從丁嵐的神態和言語可判斷,許父身上定是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會突然如此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