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微驚,他清醒了?卻見他半閉著眼,目光迷離浮動,沒有半絲清醒的樣子,原來還是在犯糊塗呢。
“你別走,聽我說說話。”
我看了看另一手拎著的髒外套,臭氣熏天的,實在難聞,對他低斥:“放手!”但他卻在下一秒將我往下拽,然後用身體壓住了我的胳膊,不讓我掙脫,“就一會兒,你聽我說說吧。”
如此我也不折騰了,這架勢他要不說出來,還不肯放人了,且看他有什麼“苦悶”要講。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開口說什麼,可我這半邊身子在外,半邊又被他給壓著的姿勢很累啊,不由得催促:“你到底說不說啊?”
卻聽他極小聲地問:“能不能讓我摸摸你的肚子?”
啊?我一時被驚愕住,等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經貼在我肚子上了,神情專注。過了會兒他給了兩個字評價:“真軟。”我不由得氣結,喝醉酒的人都像他這般思維跳脫嗎?
卻聽他又道:“我好喜歡小寶寶,可是……敏敏不要。她不要孩子,子揚說可能是她年齡還小不想要,也可能是還沒真正原諒我,你幫我想想,為什麼她不願意為我生孩子?”
心酸不已,我不要孩子的行為,對他真的傷害如此大嗎?開口時,我的聲音格外幹澀:“可能是你們之間還不適合有個孩子呢。”
“不,不是,你不知道,當我看到敏敏在吞服避孕藥時,心像是被重錘敲了兩下,鈍痛鈍痛的。她倔強的眼裏寫著堅定,她是真的不要孩子。嗬,我本想要個孩子,好維係我們之間的感情,這個念頭很早就有,早到那時在C市參加婚宴的當晚。可是她不要……”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的是真的嗎?”聽到自己在屏息問。
他低低笑起來,笑聲中透著淒涼:“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是現在我的信用度已經低到無論說什麼都不被認可了嗎?如果真不想要孩子,那就我來做措施,再也不要吃藥了。”
垂眸的視線裏,因為他整個臉都是埋在我的手臂和臥鋪裏的,所以看不到他說話時的神色。但我卻能清晰感受到吐在皮膚上的氣息,以及話中的沉痛。我一點點地抬手,再緩緩落在他柔軟的發上,手指穿過墨黑的發絲。終於,將他的頭攬進懷裏,我輕聲說:“生吧,你想要就生吧。”
下一秒,原本趴伏在臥的人,突然抬身一個用力將我拽進了身下,隨即俯身重重壓住,唇被堵住,等他肯鬆開時,我怒目瞪他,質問:“你根本就沒喝醉!和他們串通好了來忽悠我呢。”這個認知在他拉著我訴苦時就發覺了,有哪個喝醉酒的發酒瘋說胡話,能如此條理清晰的?還句句戳中我的軟肋。
他嘴裏強辯:“我也沒說自己喝醉啊,是你以為我醉了。”
“那你衣服上的汙漬是怎麼回事?滿身酒氣是怎麼回事?睡在浴室裏又是怎麼回事?”
這回他目光閃爍心虛了:“酒喝了點,但沒喝多,昨兒空著腹,胃裏折騰著難受,就去洗手間吐出來,正好聽到你進門的聲音,然後就……”
“然後你就將計就計,糊弄我是吧。”
他手上一使勁,將我的頭重重壓在胸口,下巴頂著我的上額:“沒有糊弄你,那些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敏敏,你不知道我拿著那藥瓶出門時,手都是顫抖的。開車時,幾次都差點撞上別人的車,一遍遍自省,為什麼你要背著我偷偷吃藥,為什麼你不想要一個孩子。”
我無言了,惱怒也散了去,枕著的地方恰好是他心口,那裏的振動一下一下清晰可辨。最終我艱澀開口:“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慶幸他看不到我眼中的哀戚,否則我真不知道要如何隱藏,從來我的情緒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孩子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定,兩人有意地避開了追究原因。
臨近年終,過年氣氛越來越濃,四處可見年味的產品,小叔叔也打來電話催我回H市。去年的春節,我是獨自窩在家中度過的,但今年我其實還是不想回去,據聞小叔叔與許阡柔目前關係寧和,但因為我的事心結仍在。
子傑這邊,我知道他也在規劃回C市過年的事。他基本上算是長年不歸家,到了年終抵不住家中來電,也不好再推托說不回。莫名地,我心裏隱有不安,怕他向我開口。
可該來的總還是會來,除夕前的某日,兩人正在吃著晚飯,他突然狀似隨意地說:“敏敏,這兩天你收拾下衣物,我們明後天就要回了。”手上一頓,很想假裝沒聽到,可灼灼目光射在我身上,容不得我逃避,我隻能硬著頭皮說:“可能……我不能跟你回去,因為年假關係,旅行社那邊就到了繁忙的時候,會脫不開身。”
這話其實不假,去年初一我就開始帶隊了,連著六天,行程排得滿滿的。旅行社早前已經打過電話給我,問我是否過年期間願意帶隊,我已經應下了。
可幾乎我一說完,子傑的臉就拉了下來,目光泛冷。隻聽啪的一聲,筷子被他撂在了桌上,椅子往後一推,人就起身氣衝衝進房了。
我撫了撫被嚇到的心口,還沒來得及舒氣,就見他又突然暴走出來,怒聲質問:“你們那是什麼旅行社?有哪家旅行社連除夕都上班的?”
“除夕是不上班,但社裏會有活動,然後初一就要帶隊。”
“射擊不是你的愛好嗎?為什麼還要去旅行社做事?如果工資太少,我讓秦周給你加就是了,或者你直接來創傑。”
聽到這裏,我一股邪火在心中躥起,但不想和他吵架,還是試圖跟他講道理:“子傑,不是那麼回事,在你來之前,我就這麼打著兩到三份工,完全可以勝任過來,沒道理你來了之後就變成依賴你,甚至不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