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是真的愛你(2 / 3)

他身體微動似想再度抱緊我,可在下一刻身形驟然頓住,沉重的呼吸就噴在我臉上。轉而他深吸了口氣,鬆開我的肩膀直起身,語氣倉促:“你又來騙我了,上一回趕我走,也是說你愛他,這個謊話哪裏能用了一次又一次。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同意離婚。”然後急轉過身,大步離去,背影蕭索而荒撩。

我將被子拉到頭頂,蒙在裏頭準備放聲大哭,卻又怕他離了並未走遠,隻能翻了身把臉埋在枕頭裏嗚咽。我做了什麼?竟有一天,會對子傑如此殘忍!

可是不如此讓他以為,他又怎會肯放手?在他再次橫空降臨在我生命中時,我就知道他無論對我是否有愛,都不會放棄我。以前覺得他是因為責任,現在知道他是因為愛。

他愛我!從認識他那天開始,就孜孜苛求的一件事,終於實現了。可我卻要用一把鋸刀生生割開我與他的牽係,從此以後各走各的路。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嗎?懲罰我偷了那麼多年的天真爛漫、沒心沒肺,懲罰我一言成殤害死了悉心嗬護我的老爹。於是,在那之後,老天爺收走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與愛情。

病魔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會像一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如果子傑知道,一定不離不棄地守候我,那麼終有一天他會看著我逐漸衰竭,變得很醜很醜,做著這樣那樣的檢查,像吃飯一樣大包小包地吃藥,被病痛折磨到心力交瘁,從身體到心性產生巨大變化,開始脾氣暴躁,怒斥身邊的人來得到發泄。

這些都是將來我可能會變成的情況之一,還有一種是,生命力衰竭帶來身體機能的各種衰竭。從五髒六腑開始,再到五官,等到耳聾眼瞎的那天,是要我情何以堪把這些從生到死的醜態展露給子傑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夫妻本該共患難,可不是還有一句大難臨頭各自飛嗎?僅希望飛離了那個枝頭,有一個人可以保留最後的尊嚴,有一個人可以在歲月洪流中漸漸將對方遺忘。無關偉大不偉大一說,也無關為愛犧牲這說法,隻算是成全我最後的念想。

說我懦弱也好,自私也好,我都希望,留在子傑心中的我,可能不是最漂亮的,也可能不是最奪目的,卻是他記憶中沒有褪色的傻傻地愛著他的姑娘。

自那以後,我再沒見過子傑,或者說,再沒在清醒的時候見過他。他總是乘我睡著了才會悄悄進來,又在我蘇醒前悄悄離去,並請了最好的看護來照料我。別問我為何知道,緣由在於他在我身旁存在過的氣息實在太過濃烈,而我又是那麼熟悉對方。

隔了兩日,病房門口出現了寧一蒼白的臉,我先是驚喜莫名,這麼久沒見是真的想她了。可待她走近了,我才發現她的眼中有著刻骨的殤。

她第一句話是:“敏子你個小樣,居然敢不聲不響跑掉,連我都瞞著;居然敢不死不活躺在這裏,讓我現在才知道!”

我定定地看著她,忽略她叫囂的話,隻問:“寧一,你怎麼了?”之前隻看到陸昊與蕭雨趕來而不見她時,我就納悶,為什麼寧一會沒來?

寧一咧了咧嘴,笑得卻極其難看:“我很好啊,隻不過是與陸昊分開了。去外頭旅遊散心了,也虧你的指揮官大人能找到我,連我都不知道今天過了,明天會在哪裏落腳。得知你出事住院,隻能結束旅程,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即便她強裝了滿臉不在乎和坦然,我也看出了她眼底深處的痛意。據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到大混出來的革命友情的了解,不隻如此。她絕對不隻如她所講的與陸昊簡單分手而已,以她對陸昊那義無反顧的愛,苛求了這麼多年,她絕不會輕易放手。

可以傷她傷到不惜遠走他鄉,以旅行來慰藉,那必然是發生了什麼無法回頭的事。

“寧一,告訴我,你和陸昊發生了什麼事?”

她怔了下,轉而垂了眸,卻是緩緩俯身而下,將我抱住,唇抵在我耳旁喃喃輕語:“敏子,我們是閨密,是死黨,是同樣落魄的可憐鬼。你現在身上所受的痛,每一分我都能感同身受,因為我們的境遇,竟是如此雷同。這是不是叫狗血啊?”

我心中巨震,失聲而問:“你……你也失了孩子?”

一聲輕笑,她原本貼在我臉上的臉,埋在了我肩頭,咕噥著說:“你這人怎麼這樣,老愛揭我傷疤,這都還沒好呢。敏子,當時你是不是很痛,我也好痛,我的比你要大,三個月了,醫生說成型了,可是僅僅就被撞了下,他就那麼離開我了。”

濕意漫延了我的肩膀,流進了我脖頸間,也流進了我心裏。我伸出雙手,將這個最好的姑娘緊緊攬在懷中,失去的痛,是刻骨的,我親身體會。

我在唇邊咀嚼著詞問:“你是因為這跟耗子分開的嗎?”

她笑了起來,萬般諷刺與悲涼:“敏子,撞我的那個人,就是他。”我不說話了,本想勸慰的語句生生咽下,隻覺得心口沉悶得難受。隻見寧一往後仰了仰,背靠在椅背上,目光定在頭頂的蒼白上,輕聲說,“也是這麼刺目的白,我躺在那冰涼的床上,感覺生命一點點流失到消去。從沒有比那一刻更絕望,我當時就想,我和陸昊這輩子是完了。”

她忽地坐直了身體,靜靜地看著我說:“所以敏子,你比我要幸福,我失去孩子的時候陸昊都不知道在哪,而我離開了也沒有人來追尋。你就不要和許子傑慪氣了,說什麼離婚呢,你愛他愛到不能自拔,提了離婚也是在苦自己。何必呢?敏子,能過就過吧,但凡我與陸昊還能有一點將就,我都會死扒著他不鬆手的。”

原來,她是子傑找來當說客的。

我沉念在心頭,朝寧一勾了勾指:“附耳過來,跟你說個秘密。”

寧一臉上故作嫌棄狀,嘴裏嘟囔著:“知道你跟你家男人親密甜愛,需要這麼顯擺嗎,你這是在刺激我。”嘴上雖那麼說,但她還是從椅子裏起身,把耳朵湊到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