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他的話,在她最恨他的時候,莫铖說—
等孩子大了,錢也賺夠了,我帶你去玩,去北方看雪,去海邊看日出,一條毛毯包著你和我。等你老了,走不動了,我就陪你曬太陽,我一定要比你晚死,晚一兩天就好了,這樣我的諾,一輩子都不會孤單……
那一年,他們多年少,多天真,她差點兒就信了,他卻是真心實意。
她也對他做過很多不好的事,可他也一次次原諒她。
許諾坐在沙發上,學著當年,披著毛毯,卻總覺得不對,大概因為身邊少了那麼一個人了。
不一樣啊!許諾感歎,她往沙發一躺,被什麼硌到。
許諾起身,是本硬皮筆記本,她隨手打開,莫铖的字跡。
阿諾,我想你。
整本日記沒寫什麼,來來去去就一個意思——阿諾,我想你。可看到的刹那,許諾眼圈就紅了,她想他,她也想他,非常想。
隻有不在他身邊,她才明白,這三年,他過得有多不好,有多不好過,她才離開幾天,就滿心滿腦都是莫铖,怕他出事,怕他不好好吃飯,怕他不會照顧……
許諾顫抖地翻了翻,這是一本寫了三年的日記,莫铖每年都來這裏,每次都寫一句——阿諾,我想你。
他說,阿諾,如果你有來到這裏,有看到這本日記,就回來吧,我想你,我錯了,我不是真的想騙你,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他說,阿諾,別人都說你死了,我不信,你一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著,隻是,你回來看我一眼好嗎,一眼就好,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他說,阿諾,別對我這麼殘忍,回來吧,我想你。
他說,我想你,阿諾,我想你,我想你……
每一篇最後都有日期,每一篇都有幹掉的水漬,淚落在日記本上,打濕了字。
許諾顫抖地在紙上寫上—
莫铖,我想你,我也好想你。
莫铖!莫铖!
許諾腦子瘋狂地打轉全是他的名字,她要回去找莫铖,她一刻都等不了。
等飛機的時候,許諾滿心焦急,飛機起飛的瞬間,她剛放鬆下來,一股劇烈的疼痛突然猛地撞向她的心髒,她的心漏掉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直覺告訴她,出事了,她卻不知道什麼事!
這一天,是距離她離開莫铖,她走後的第十天。
一下飛機,許諾就坐車回櫻雪小區,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莫铖。
她要告訴他,她不怕了,她把過去的陰影和噩夢都留在雪裏,雪化了,會隨著雪水滋潤萬物。她相信他,不會再懷疑了,就算以後的以後,莫铖真的背叛她,不要她了,她也不會害怕,因為她擁有過,也相信他不會。
許諾坐在出租車,焦慮不安,她有太多話要跟莫铖說,那個該死的不祥感卻揮之不去,她安慰自己,不會的,莫铖說會永遠在家裏等她。
家,那是許諾真正的家。
下了車,許諾急急往外走,起初還走著,後麵跑了起來。
她跑得飛快,也沒注意路,一不留意和迎麵走過來的人撞到一起,那人手裏拿著些資料,A4紙散了一地。
“對不起。”許諾隻得停下來,幫那人撿。
把資料遞給他時,他驚訝地叫了起來:“你不是以前住614室的許小姐嗎?”
許諾愣了,看他穿著物業的製服,別著名牌,問:“你是?”
“你忘了啊,以前你托我給莫先生留了口信,過去很久了,有三四年了吧?”
“是你啊,”許諾恍然大悟,“你還在這裏上班!”
“對啊,我升職了呢,現在是主管了,”物業小哥很開心地看著許諾,“許小姐,你回來了?你說你去旅行,沒想到一走就這麼多年。這幾年我都要被莫先生煩死了,隔幾天就來問我有沒有見過你,還指責我,為什麼當初不留下你,你說,他講不講道理,你要走,我哪留得住!”
物業小哥是個很熱心很健談的人,拉著許諾抱怨了半天。
許諾聽得心裏更難受,她也想和小哥多聊幾句,但她惦記著莫铖,打斷他:“對不住了,以後我再帶他當麵向你道歉,我先走了,回見啊。”
說著,她匆匆往裏走,聽到物業在後麵喊。
“許小姐!”
“什麼?”
“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物業小哥摸摸腦袋,“莫先生找了你很久,我之前聽說你死了,可他還在找你。當然,你沒死,你也不會死,你會長命百歲的—”
他越說越亂,許諾對他笑了笑,大聲道:“放心,我不會再走了!”
她回來了,她要永遠和莫铖一起!
許諾一路飛奔到614室,她用力地按門鈴。
她想著,等會兒莫铖來開門,她要撲上去,給他個大大的擁抱,好好地跟他道歉,說她錯了,是她太自私,沒替他考慮,他一定瘦了……
可門鈴響了又響,還是沒人來開門。
那種不祥的預感又來了,不會的,莫铖肯定在,他說會等自己,許諾拿出鑰匙開門,手有些抖,她試了好幾次,才插對鑰匙。
屋子裏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任何聲響,像好久沒人住過。
許諾推門進去,第一眼沒看到莫铖,她看到玻璃花房的白玫瑰全謝了,呈現好久沒人澆水打理的枯敗。
莫铖?
莫铖去哪裏了?
許諾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因為緊張和不安。
她走進去,看到莫铖倒在客廳地板上,身邊有好幾個空酒瓶。
“莫铖!”許諾眼一黑,幾乎要倒下去,她大喊一聲,跑過去抱住他。
莫铖看起來糟糕透了,狼狽不堪,一身髒亂,散發著酸臭味,臉菜黃菜黃的,眼睛凹進去,嘴唇都裂了,胡楂全部冒出來,也瘦得可怕,骨頭硌得她心慌。
許諾沒見過莫铖這麼狼狽過,她抱著他,那麼高大的男人,卻覺得很輕很輕。
許諾哭了,她被嚇傻了,拚命喊他:“莫铖!莫铖!”
搖晃了好久,莫铖終於模糊地睜開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