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柳乘風對的下半闕卻是: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入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這……我可真的不明白了。”柳靜菡雙手一攤,她本不是個喜愛風花雪月之人,自然對此等詩詞歌賦不感興趣。
司徒俊笑著說道:“這上下兩闕對得倒算是工整,而且也確實是理解了衛老大人上半闕詞中對整個人生的迷惘和得不到解脫的苦悶,也同時包含著對美好事物的無限眷戀,以及他甘心為此憔悴的執著感情。可是卻沒有什麼令人驚豔之感。”
柳靜菡沒想到司徒俊也是對詩詞浸淫的如此之深,倒是覺得自己從前又是小瞧了他。
“你可別賣關子了。我對你們這些個吟風弄月之事不了解,你何不直接和我說?”柳靜菡對他的掉書袋不以為然。
“可是後來,我從那衛府離開的時候,李義山卻說看見你哥哥偷偷寫了什麼又扔掉了,他卻是趁人不注意撿了回來。”說完,他就從袖子裏掏出了有些皺巴的半張紙。
柳靜菡翻了個白眼。
這個李義山真是越發的眼光毒辣了。難不成又是一個老成精的?
她接過來一看,發現正是柳慕風的筆跡。上麵抄錄的正是方才司徒俊念的那一首《蝶戀花》。隻不過上麵劃去了幾個字,又改成了另外幾個字。
“空見鏡裏朱顏瘦。”一句中的“空見”被改成了“不辭”。
“獨立小橋風入袖。”一句中的“入”被改成了“盈”。
柳靜菡口中低聲讀著:“不辭鏡裏朱顏瘦……獨立小橋風盈袖。”
反複念叨了幾遍,她也不過是覺得似乎更加順口一些,可是依舊不能理解其中微妙的不同。
“也罷,我也不與多解釋。隻說一句,這改了之後的確是比之前意境好了許多,頗有些畫龍點睛之感。”司徒俊知道空和柳靜菡解釋這些字眼的玄妙,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不如就直接說出答案。
柳靜菡眼珠一轉:“你是說我哥哥明明比那柳乘風才學強上不少,卻是不肯輕易在衛老大人麵前顯露?”
“正是這個意思!”司徒俊有些扼腕,“你需要明白,這衛老大人的架子一向是大得很,輕易不肯見人的。今日肯和他們談上幾句,點撥一二,不管是於他們的學問還是聲明,都是大大有裨益的。可是你哥哥卻是這等態度,豈不是平白浪費機會?”
柳靜菡心裏明白,明麵上說的是司徒俊是給柳乘風引薦,柳慕風不過是個陪客。可是從心底裏,司徒俊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正經大舅子更能從中獲益。
柳靜菡歎了口氣:“我這個傻哥哥,隻怕是又矯情了。他恐怕是怕自己真的入了衛老大人的眼,就會在春闈中大出風頭,到時候隻怕我父親就會逼著他去娶你那個四妹妹了。”
司徒俊簡直哭笑不得。
柳靜菡是這樣一個通透聰慧善於變通之人,怎麼她一母同胞的兄長卻是一個有些迂腐善良到令人發指的性子?
“這是不是也有些過分的杞人憂天了?且不說他就是真的拿出全部的本事,安衛老大人也不一定能看上眼。就說是春闈,也是藏龍臥虎,整個大順朝的才學之士都會參與。他就是真的有那個能力金榜題名,隻怕也得考慮考官的喜好,或者是題材等等問題啊。真是……”
柳靜菡雖然不愛聽司徒俊指摘哥哥,可是也知道人家說得都在理。
柳慕風這人說起來,真真兒是比柳靜菡脾氣還左性!
她歎了一口氣,知道哥哥這個問題隻怕要解決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倒不如迂回的去處理另外一頭。
“我讓你幫著打聽莊妃宮裏的消息,你可是放在心裏了?”
司徒俊聽到這話,臉色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沉。
“你既然讓我去打聽,怎麼又讓我三哥也跟著攙和?”
“這話倒是奇了!我何曾找過他?自從那除夕宴會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人!怎麼可能找他?”柳靜菡直呼冤枉。
司徒俊見柳靜菡把自己和周王分得清楚,心裏總算是舒坦了一些。
“我尋思著借著去找四妹妹的由子去打探,誰知道居然碰見了三哥,他跟我說了那麼一大通話,我以為是你又找了他幫忙呢。”
柳靜菡瞧他那副吃幹醋的模樣,心裏真是又酸又甜,嘴上卻是不肯認輸:“你又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司徒俊有心不提,可是也知道這時候不是鬧情緒的時機,就隻能是一五一十的把周王的話給說了。
“他說了,最近四妹妹一直都沒有回梧桐宮裏,反而是住在了長禧宮的偏殿。而且也有多日沒有出來走動了。還說,聽說莊妃最近對四妹妹的奶娘陳嬤嬤有些不滿,罰了她一年的月俸。”
“就這些?”柳靜菡腦子在不停的轉動,嘴裏還是問了又問。
其實那周王司徒偉還說了讓司徒俊幫著他給柳靜菡帶好,又說宮裏麵的事情他會幫她看著。
可是這樣的話,司徒俊怎麼可能告訴柳靜菡?
所以,他的腦袋搖得比撥浪鼓還快,斬釘截鐵的說道:“沒了!就這些!”
柳靜菡不由自主的一聲歎息。
這司徒偉果真是個聞音知雅意的知己!
他想必是已經從除夕宮宴上發生的種種,想到了什麼,並且料到自己想要打探四公主的消息,所以才特意幫著自己留意的。
司徒俊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心裏卻是明白得很。
他一直知道這個三哥對柳靜菡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是他對方卻也沒有做出什麼非禮之事,反而時時處處的想著幫助柳靜菡。
他雖然心頭嫉妒,卻沒辦法也沒立場去阻止兩個人的正常來往。
比如這一次,人家好心好意的一番打探,又特意把消息送到他的麵前,就逼得他不得不領這個情。
當然了,他如今寧願是自己領這個情,否則將來要還人情的就會變成柳靜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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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那個被罰了一年薪俸的陳嬤嬤正一臉忐忑的跪在莊妃的麵前。
“娘娘,不知奴婢犯了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