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的種子,一旦撒下,便會隨愛一同瘋長。
所以,不是有首歌,專門唱過,愛是懷疑麼?
即使紀河對我像從前那樣好,即使我也像往常那樣在挑剔毒舌的作死之路上繼續狂奔,即使陌時光一路笙歌地殺進了羅亞選秀的半決賽,我依舊沒有絲毫安全感可言。
連作為評委的顏洛,在台上多看紀河一眼、多跟紀河說一句話,我都會覺得是搶。
但礙於麵子,我不敢發火。
害怕分手,我也不想吵架。
當時我唯一能做的,隻有主動提出,讓紀河搬進我的公寓。
我要他隨時在我視線範圍內。
此前我從未想過,驕傲如我,竟能忍住滿心疑慮,如此卑微地愛一個人。
而這份卑微,也一度險些被摧毀。
搬家那天,紀河打工沒空。
我一分鍾都沒法多等,便隻身去了紀河家。
相戀一年多,我們自然有彼此住處的鑰匙。
紀河是和慕寒兄妹一起,被一位慰安婦婆婆收養的,婆婆去世後,他們依然住在婆婆位於下町街的老房子。
先前al的練團室,就是那所老房子的地下室,也是紀河的臥室。
收拾東西時,我偶然在紀河的床頭,撿到了一份PUA教程。
起初我還以為是自己不太了解的音樂流派,好奇地翻開,才發現,PUA,是Pick—upAritist的簡稱。
那份教程,是專門教人泡妞的。
從搭訕到吸引,再從建立關係到升級關係,直至引誘對方發生親密接觸,確定關係,操控對方的感情,將對方完全變成自己的寵物傀儡,瘋狂榨取對方的錢財,甚至讓對方甘願為自己去死。
原來,紀河魔鬼般的魅力,師出於此。
一瞬間,我所有心存僥幸的假裝信任,委曲求全的自我欺瞞,全被摧毀粉碎得渣都不剩了。
在我眼裏,全世界,隻有他,會幫我拎包係鞋帶,傾家蕩產向我表白,冒雨為我撿一隻鞋。
隻有他會省吃儉用送我驚喜;隻有他會一天不落地對我說早午晚安;隻有他會陪我戴著米老鼠的情侶帽子招搖過市;隻有他會在天氣轉冷時把我裹進風衣,把我冰涼的手揣進他的口袋;隻有他會在我感冒時,給我熬薑湯,拿酒精擦身體,隔著厚厚幾層棉被抱著我;隻有他會……
而在他眼裏,我隻是被哄得團團轉的傻女人之一。
沒有我,他還可以用同樣的套路騙別人。
搭訕都能搭成藝術家,還真是刷新三觀。
我笑得淚雨滂沱,渾身從裏到外都涼透了,緊緊抓著那份材料,手指和嘴唇都在抽搐,當即打電話通知紀河:“你不用搬家了,我們分手。”
紀河居然想都沒想就問我:“因為林川憶?”
“因為什麼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我唾沫橫飛地吼他,然後,直接切斷電話,將他的所有聯係方式,統統拖進黑名單。
回家路上,我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滿街的人都在看我,我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抹著眼睛,卻怎麼也止不住源源不斷放肆撒野的淚濤。
那一天,我仿佛成了全世界最難看的笑話。
那一天,我真的以為,我和他會就此分手。
那一次,也是我和紀河的最後一場冷戰。
不是第一次的幾個鍾頭,不是第二次的短短三天,而是漫長的整整一個星期。
陪在我身邊的,又是林川憶。
我知道,自己沒資格打擾林川憶。
可是異國他鄉,我沒有依靠。
別人傷心難過了,能跟父母打電話,我卻不能。
我隻能在離開紀河的地下室以後,竭力忍著哭腔,蹲在飄雪的街邊,問林川憶:“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