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筆一畫精心描繪構築的藍圖,變成一張無用的廢紙,沒有人比紀河更受傷。
剛剛走開的人,還殘留著煙酒味,滿桌的飯菜卻變涼了,原本熱鬧的公寓也空了。
所有局部的溫暖,仿佛隻能襯托背景的寒冷。
室內通明的燈火,絲毫無法融化……蒼涼肅殺的銀白月光,漫天翻滾的傾城碎雪,布滿窗欞的密集霜花,以及爬上紀河眼角眉梢的凜冽絕望。
能把紀河傷得這麼深的人,隻有簡義和慕寒。
慕綿以前甚至動不動就故意拿顏洛氣我,說:從小到大,我哥什麼都會讓給紀河,包括顏洛,紀河什麼都會讓給簡義,除了顏洛。
這句玩笑話,深深表明了,他們的牢固關係,連女人都無法輕易撼動。
簡義自己也時常說,紀河和慕寒,曾經是他眼中天下無敵的少年英雄。
可如今,他們殘的殘,離開的離開,隻剩下紀河孤身一人。
而且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得罪了林川憶,才會受到牽連。
那個瞬間,我突然好惶恐,急忙緊緊抱住紀河,假裝輕鬆地安慰他:“別擔心,明天我就綁了程雨霏和慕綿,威脅簡義和慕寒,無論如何,都會把他們逼回來。”
當時我真的很怕。
怕紀河厭倦了總是棋差一招,鬥不過林川憶。
怕稍微一鬆手,就永遠觸碰不到紀河了。
從愛上紀河的那一秒,這種患得患失的焦慮,一直如影隨形。
我所有故作放肆的任性背後,始終藏著如履薄冰的小心試探。
然而,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安靜得幾近窒息的空氣裏,紀河微微發抖地輕輕掙開我,顫著手點了支煙,紅著眼眶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異常平靜地搖頭:“沒用了。陌時光已經完了。”
“不會的。陌時光還有我,你也有我。”
我語速極快又無比鄭重地說著,動作生澀地奪過他嘴邊的香煙掐滅,匆匆捧起他垂頭喪氣的臉,不得要領地抵著他的鼻尖,閉上眼,笨拙地攫住他的唇,毫無章法地胡亂拉扯著身上的衣服。
整個過程,我麵紅耳赤,呼吸混亂,心跳猛烈,渾身發燙,一陣陣顫抖。
比一年前第一次接吻時還緊張。
紀河呆愣兩秒,閃躲著,按住我的手,含混不清地阻止我:“不行。現在不合適……”
我羞恥到了臨界點,卻依舊逞強地哆嗦著繼續遊走雙手,死鴨子嘴硬:“哪不合適?誰規定這事兒必須心情好的時候才能辦?”
我承認,我在厚著臉皮犯賤。
我不知道該怎麼取悅紀河,怎麼趕走我的煩躁不安。
我隻會像所有被愛衝昏頭腦的傻女人一樣,以為交付自己的身體,就能牢牢拴住對方的心。
紀河興許怕傷到我,象征性地推拒了幾下以後,猛地收緊臂彎,特別用力地環住了我的腰。
他的臉半明半暗,竟似有些泛紅,平素的邪肆桀驁,蕩然無存,反而呈現出了一種稚子般的青澀認真,仿佛在做什麼關乎一生的決定,看得我心悸不已。
指尖微顫地撫過我的臉頰,他湊頭輕吻著我的左耳,喑啞動情地小聲說:“疼了別忍著。”
我戰栗發麻地點頭,看著他眼中的自己,年輕而無所畏懼,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與倫比的美麗。
但這次與前幾次完全不同。
盡管我們儼如兩頭野蠻的小獸,翻滾著相互撕咬,恨不得把對方嵌進彼此的血肉,無法打破的距離,卻始終讓我們感到天荒地老的空虛。
如果慕寒沒有再次突然打來電話,估計我倆折騰到天亮,也不能結束這場決鬥,成功步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