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與出租車背道而馳,奔向完全不同的終點。
沿江的路途,像被林川憶離開的腳步封凍,草木結冰。
盤旋飛舞的蝴蝶,定格在半空,彩色的磷粉,凝結成一粒粒細小的冰碴,失卻了所有鮮豔的色澤,宛若撲火的白蛾。
處在青春期的心靈,總是在躁動不安的同時,又格外敏感脆弱。
一絲風,一滴雨,都能在年輕的世界,幻化成台風海嘯,仿佛搖撼得天崩地裂,世界毀滅。
所以,彼時處在世界末日的本公主,回到瀾香雅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向隔壁,多看了一眼林川憶停在門口的山地車。
隻是一眼,心就像空空的後座一樣,刮起了空空的風,被吹得隱隱作痛。
進屋以後,我甚至沒心情吃晚餐,徑直上樓,將自己鎖進臥室,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如同蝴蝶堅韌的蠶繭,緊抱著米妮布偶,畫床為牢,作繭自縛,繼續一個人生悶氣。
腦子裏,林川憶離開的背影,仍然如同殘酷的默片,循環演繹。
不屑的眼神,冰冷的轉身,淩遲一般,絞碎了從前的所有美好。
直到窗外夜色漸深,我才聽到林叔叔走進我房間的腳步聲。
林叔叔和林川憶的腳步聲,究竟有什麼不同,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我分辨得出。
林叔叔也十分了解我的習慣。
比如,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高興就躲在被窩裏。
有人說,被窩是青春的墳墓。
對我來說,被窩即使非要說成是墳墓,也是溫柔塚。
因為,能助我逃避現實,一睡解千愁。
那一夜,林叔叔搶先一步,掀開被子,伸手撫過我的頭頂,聲音滄桑中帶著些溫柔,還像在哄五歲的我:“怎麼了?誰惹我們家沫沫不開心了?”
誰惹我不開心?
你兒子惹我不開心!
我很想這樣任性地對著林叔叔大吼。
可那時我並不知道,林川憶隻是林叔叔的一頂綠帽子。
以為他們才是連心父子,自己終究是個外人,我賭氣地打掉林叔叔的手,翻身抱緊我的米妮布偶,一言不發。
“沫沫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林叔叔語氣裏的笑意,微不可查地逐漸散去,話鋒陡然一轉:“參加選秀的事,也是秘密嗎?”
林川憶真告密了?
還是……教導主任說話不算話,聯係了林叔叔?
雖然那些年林叔叔寵我疼我,可例如上哪所學校、報什麼興趣班,都要征求並且謹遵罹宏碁的意見。
而罹宏碁,厭惡甚至痛恨我唱歌,生怕我顯山漏水、拋頭露麵。
從小到大,我連班級大合唱都不允許參加。
想著這些,我心頭微顫,瑟縮著身子,抱米妮布偶抱得更緊了。
見我不說話,林叔叔在背後輕拍著我的肩膀,直奔主題:“你爸知道這件事,真的很生氣,開除了凇城報名處的不少員工。他說,你還是孩子,暫時不應該做這種不切實際的明星夢。為了不給大家添麻煩,我已經替你跟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下次錄製開始之前,安心在家預習功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