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房護士和樂隊成員突然集體闖入，強勢圍觀，就是在我做完禱告以後。
當時，紀河掃了眼牆上的掛鍾，笑我：“紀太太也太好哄了。明明前一秒還喪得要死，怎麼後一秒就像自己給自己打了氣，突然原地滿血複活，一下子就不哭了？”
我鼓足勇氣攀上他，膽量驚人地說：“不是……再來一次嗎？還、還來不來了？”
而紀河盯著掛鍾，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病房房門已經淬不及防被推開。
醫生、護士、郗語默、夏樹和沅虹瑋，一股腦地湧進來，集體尬在原地。
果籃、補品、鮮花，滑脫了夏樹的手，骨碌碌掉落滿地。
醫護人員手中的查房記錄本，也同樣難逃厄運。
成群結隊的好幾雙眼睛，瞠目結舌地滴溜溜轉。
既不敢看狼藉旖旎的病床，也不敢看放著紙簍的地麵，更不敢看衣衫不整的我和紀河。
臊得我隻想當場化作一灘血水，淌進瓷磚縫，人間蒸發。
誰承想，洞開的門外，緊跟著又躥進來一抹嬌小的人影，一溜煙地跳上床，撲進我懷裏，環顧四周，張開就問：“蘇珊呢？她什麼時候回家？”
沒錯，是罹桀。
我昨天約了郗語默、夏樹和沅虹瑋，見麵敲定競演編曲的框架，具體細節，再視頻聯絡。
用腳趾甲想都知道。
一定是今天早晨郗語默出門前，罹桀死活要跟著來，郗語默拿罹桀沒辦法，隻好帶上他。
因為先前我去找胡薪羽父母時，派人將罹桀和林陌送回了房間。
罹桀並不知道大家在胡薪羽父母房裏看到過監控，發生過爭執。
又因為警方通知我去認領屍體那天，是農曆初六。
秉承著七不埋八不葬的風俗，蘇珊的葬禮在明天。
原本，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將一切安排得很好，能夠滴水不漏地控製住情緒，瞞住罹桀，冷靜妥善地一邊準備錄製節目，一邊操持蘇珊的葬禮。
但罹桀短短兩句童言無忌的話，卻字字戳進心窩，紮得我說不出話，差點掉眼淚。
連死命裹緊衣服被子遮羞的手都鬆懈了。
已經多少側麵了解到一些情況的郗語默、夏樹和沅虹瑋，也不約而同無聲歎息著。
我們都明白，新鮮稚嫩的**，最神聖、最脆弱、最容易被侵犯，一旦烙下傷口，將永遠愈合不了。
誰忍心在罹桀麵前，吐露關乎生死的真相？
沉痛的沉默中，隻有紀河，重新拉高我身上的被子裹好，抬手撫過罹桀頭頂，睜眼說瞎話：“蘇珊被她親生父母接走了。”
我一愣，心間繼而劃過一股暖流。
紀河的話，並不全是善意的謊言。
我更願意相信，蘇珊在天堂，跟死去的父母在一起。
這回輪到罹桀沉默了。
半晌後，小東西鬱悶地絞著手，逞強擠出一絲生硬的笑：“真好。你們隻有我一個孩子了。”
語氣裏，滿滿的歆羨。
沒說的，是他也盼著找到親媽，跟罹宏碁一家團圓。
這種感覺，我太懂了。
小時候，我是那樣愛自己，愛到嫉妒跟我處處相像卻處處比我優秀的林川憶。
嫉妒他能跟林叔叔住在一起，能每個月見一次羅琳。
嫉妒到容忍不了，想把他從林叔叔和羅琳身邊搶走。
發現自己配不上、搶不到，甚至想先毀了他再得到他。
我還在暗自傷懷，紀河卻敏銳地抓住罹桀後半句話的重點，皺著眉頭問：“林陌呢？”
“被我……送去孤兒院了。”
郗語默唐突地接過話茬，緊接著又說：“尹恩賜叫我這麼做的。”
Whatthe**？
我氣到喉頭哽血，不可理喻地狠瞪著郗語默。
礙於罹桀在場，又不便提起林陌複雜的身世。
隻是恨不得把眼珠瞪成最見血封喉的冰冷暗器，直接射開郗語默的腦子，看看進了多少水。
大概我雙目充血的模樣很瘮人。
查房的醫護人員察覺氣氛不對，說了句：“你們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