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時,夜闌人靜。
茂密的樹林裏傳出細碎的聲音,猶如夏夜蟲鳴,卻尖細而淒厲。
漸漸的,那聲音越來越弱,借著慘淡的月色,隻見兩個小廝打扮的男子正使著勁,一人狠拽著繡花鞋,另一人則將手指粗細的麻繩綁在樹幹上。
往上看,竟是一名女子,衣衫襤褸,滿身的血汙,腦袋被套在繩套裏,麵色紅腫,已然翻了白眼。
“死透了沒?”
“好像差不多了。”拽著繡花鞋的小廝應道,他左右探頭張望,麵露不安,“這大半夜的應該沒人來吧?”
“瞎想什麼?大半夜的誰會來這荒郊野外?”係麻繩的小廝拍了拍衣衫,語氣焦急,“趕緊辦完差事,回去跟小姐討賞!”
“是是是。”
寂靜的樹林裏,倆人的說話聲格外清晰,混著雜草被碾碎的聲響,一字不落地落進棠寒的耳朵裏。他此時正靠坐在大樹的另一側,黑暗裏,瞧不清他的模樣。
上吊都不尋處好地方!
棠寒心裏忍不住罵道。因為受了傷,他沒辦法挪動地方,隻能緊貼著樹幹,盡量隱藏自己。
突然,空中一個炸雷,竟不偏不倚得劈中那根吊著麻繩的樹枝。劈啪一聲,那樹枝應聲折斷,連人帶繩重重摔在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兩個小廝跌坐在地上,麵色慘白,魂都被嚇沒了。
這陽春三月,淺月薄雲,哪裏來的雷?
這雷也嚇得棠寒一個激靈,扯到傷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二柱,她她她死了嗎?”
“好像是死透了。”二柱丟掉手裏的繡花鞋,顫巍巍得從地上爬起來,“剛才怎麼回事?是不是她的冤魂來跟我們索命了?”
“別瞎說!”
“那現在怎麼辦?”二柱看著被劈斷的樹枝,又看向躺在地上滿身血痕的女子,心裏惴惴不安,“要不我們把她埋了吧,也算入土為安。”
“行……行吧。”
倆人一邊挖坑一邊碎碎念,多半是說奉命行事,要索命也別來找他們,這窮苦日子,也隻是為了混口飯吃。
女子被丟進土坑裏,濺起一地碎泥,卻隻聽一聲悶哼,是女子特有的音色,在夜色裏尤為清晰,嚇得二柱一個趔趄,咚得又坐回地上,“牛哥,你你你聽見沒有?”
阿牛還鏟著土,沒注意剛才的聲響,隻當是二柱膽小,忍不住催促道:“趕緊的,把她埋了,我們好回去交差!”
二柱的視線緩緩落到坑裏,見那女子沒有任何動靜,才鬆了一口氣。他忙從地上爬起來,但還沒等他站住腳跟,腳踝忽然一涼,他餘光瞥見一隻細長的手,從坑中伸出,扣住了他的腳踝。“啊——”
慘厲的尖叫聲,驚落了一地枯葉。
阿牛此時也看了個清楚,手裏的土鍬已順勢朝那女子甩去,卻見那女子翻身避過,緊閉的雙眼猛地一睜,月光下,竟亮地滲人。“活著都不怕你!死了照樣把你打得投不了胎!”他也是被逼急了,明明已經死掉的人,竟然詐屍了?
“五小姐,饒了我們吧!我們也不想殺你的!是六小姐!你要索命就去找她吧!”二柱見她鬆了手,哆嗦著直往後麵退。這時候不跑,還等什麼時候跑?他連滾帶爬,腳上的鞋都踩掉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