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瑞迪斯·布萊克的敘述(2 / 3)

這就是我此時的看法。是她拿走了毒芹堿,下定決心一旦埃米亞斯離開她,她就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可能當場看見她拿了,或者也可能是後來才發現她有這個東西。

這個發現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得知他的行為讓她有了這種想法,可把他嚇壞了。然而盡管他既害怕又悔恨,卻還是覺得他沒法放棄埃爾莎。我能理解那種感覺。任何人要是愛上了她,都會發現幾乎不可能抽身而退。

他無法想象沒有埃爾莎的生活,可他又意識到沒有他卡羅琳也活不下去。於是他認定隻有唯一的出路——把毒芹堿用在自己身上。

而我想,他做這件事的方式可能也彰顯了他的性格特征。對他來說,此生最愛便是繪畫。於是他真的選擇了手握畫筆而死。最後留在他眼中的則是他不顧一切愛著的姑娘的臉。或許他也想過,他死了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我承認這種觀點會使得某些奇怪的事實難以解釋。比如,為什麼空的毒芹堿瓶子上隻找到了卡羅琳的指紋。我認為在埃米亞斯動過那個瓶子之後,上麵所有的指紋都被蓋在瓶子上的細軟之物蹭掉,或者弄得模糊不清了。而在他死後,卡羅琳又把它拿出來,想看看有沒有別人動過。這種解釋總還是可能並且合理的吧?至於留在啤酒瓶子上的指紋證據,辯方的辯護理由認為服毒者的手有可能發生扭曲變形,因此也就有可能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去勉力握住啤酒瓶。

還有另一件事有待解釋,那就是審判過程中卡羅琳自己的態度。但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明白個中原委了。實際上從我實驗室中拿走毒藥的人就是她。也正是因為她決心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才反而迫使她丈夫最終自行了斷。於是她懷著一種過度甚至有些病態的責任感,認為自己應該為丈夫的死承擔罪責。盡管和她被控的謀殺罪狀意義並不相同,但她還是說服自己攬下了謀殺的罪名,這麼想應該也不無道理吧。

我認為所有這些或許就是事實。果真如此的話,向小卡拉說明真相對你來說理應是很簡單的事情吧?而在得知她母親唯一有過錯的地方就是曾經有過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衝動(僅此而已)以後,她也就應該能夠安心地嫁給她的心上人了吧。

唉,前麵這些其實都不是你要求我寫的,你想要我寫下來我所記得的發生過的事情。那我現在就來彌補疏漏。埃米亞斯死前一天的事情我已經全都告訴你了,我們再來看看當天發生的情況。

那一晚我睡得很差勁,為我朋友的事情發生這樣急轉直下的變化而擔心不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睡著,躺在那裏徒勞地思索著自己能做些什麼來幫助他們避免事情發展到那種災難性的結局。直到大約早晨六點鍾的時候,我才沉沉睡去。早茶送進來的時候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最後差不多在九點半的時候我醒過來,感覺頭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過了片刻我覺得聽到了下麵的房間裏有動靜,那正是我用作實驗室的房間。

其實我覺得那個聲音沒準兒是一隻貓鑽進去弄出來的。我發現窗戶抬起來一條縫,就好像前一天忘記關好了一樣,而那條縫的寬度足夠讓一隻貓鑽進去。我提起那個聲音僅僅是為了解釋我為什麼又要去實驗室。

我一穿好衣服就進去了,順著架子看過去的時候,我注意到裝著毒芹堿製劑的瓶子看起來跟其他瓶子不太一樣。我的視線被吸引過去,仔細一瞧,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瓶子裏的藥少了好多。前一天的時候瓶子還幾乎是滿的,現在卻差不多空了。

我關上並閂好窗戶,走出實驗室,回身鎖好屋門。我感到非常不安,同時也很困惑。在受到驚嚇的時候,我恐怕我的腦子是有點兒慢。

一開始我覺得心神不寧,進而就感到有些擔憂,到最後完完全全就是害怕了。我問了家裏的其他人,他們都矢口否認進過實驗室。我花了點兒時間把整件事想了一遍,然後決定給我弟弟打電話,聽聽他的意見。

菲利普腦子比我快。他看出了我這個發現的嚴重性,於是催促我立即過去和他商量對策。

我走出去,碰上了威廉姆斯小姐,她剛好從另一邊過來找她那個逃課的學生。我向她保證我沒有看見安吉拉,她也沒到我家這邊來。

我想威廉姆斯小姐也注意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她有些好奇地看著我,我卻無意告訴她出了什麼事。我跟她建議說應該去菜園子裏找找,那兒有一棵安吉拉很喜歡的蘋果樹,然後我自己趕忙跑去岸邊,劃上船去奧爾德伯裏。

我弟弟已經在那邊等著我了。

我和他一起沿著那天我帶你走的路向上往屋子那裏走去。看過了那裏的地形你就能明白,在經過巴特利花園圍牆下麵的時候,我們肯定會聽到裏麵的人所說的話。

不過除了聽出來卡羅琳和埃米亞斯正在為某件事爭論不休之外,我並沒有特別留意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當然我沒有聽到卡羅琳說哪怕一句威脅的話。他們討論的話題是安吉拉,我推測卡羅琳是在懇求能不能暫緩送她去學校。然而埃米亞斯不為所動,還生氣地衝她喊,說事情都已經定下來了,他會幫她收拾行李的。

我們剛好走到花園門口的時候,門打開了,卡羅琳走了出來。她看上去煩躁不安,但舉止還算恰如其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衝我笑笑,說他們剛才在討論安吉拉的事情。正在此時,埃爾莎沿著小路從上麵走下來,而埃米亞斯顯然也想要繼續畫畫,不願讓我們打擾,於是我們就沿著小路走上去了。

事後菲利普感到極度自責,因為我們沒有當機立斷采取行動,但我自己不敢苟同。我們根本沒有權利把這件事假設成有人想要策劃謀殺。(而且我現在也相信這並不是有預謀的。)很顯然我們應該采取一些行動,但我依然堅持認為我們先把這件事仔細地商量一下是正確的。找到合適的解決辦法很有必要。其實有那麼幾次,我自己也在懷疑究竟是不是我搞錯了。那個瓶子在前一天真的如我所想是裝滿的嗎?我可不是那種能夠對所有事都無比確信的人(像我弟弟菲利普那樣)。記憶有時候就是會跟人開玩笑。比如說,你可能明明記得把一件東西放在了某個地方,結果卻在完全不同的地方找到了。我越是努力想要回想起頭天下午瓶子到底是不是滿的,就越是拿不準。這讓菲利普感到十分惱火,開始對我徹底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