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榮的人馬?”
王天風點點頭。
寇榮,哈爾濱警察局副局長,一直在追著共產黨交通局這條線。聽到王天風這樣說,明樓不由得心中一緊,心想如果真是寇榮追殺而來,麻煩就大了。
“我們分開走。”王天風突然要求道。
這也正是明樓心中所想的,隻是這句話必須從王天風口中說出來,才算得上了一層“保險”。
“好。”明樓附和。
“機靈點。”
“你也是。”
兩個人分開以後,明樓走走停停,轉過幾個彎,確認無人跟蹤後從香榭麗舍大街的背後繞到一家粉紅雙層花房處。
明樓正準備觀察、確認,突然他看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背影,一個俊逸瀟灑的男子推門進入花房。這個身影讓明樓內心充滿了震驚與震撼,難以克製的緊張。
這不可能是真的!他想著這家裏婉順、安靜、一門心思做學問的孩子,會涉足於腥風血雨中的諜海嗎?絕對不可能。明樓左右看看,周圍環境是那麼的安靜,安靜得令人窒息。
要出事了!明樓心頭湧上一種不祥的感覺。忽然,他想到自己雙重間諜的身份,或許還可以憑借“藍衣社”的身份去救自己真正的同誌,救自己的家人。
不容多想,明樓進入花房的後樓,剛走到樓梯口,一陣剛勁的拳風迎麵襲來,明樓手上提著槍盒,下意識地往左一側,讓過拳風,看到阿誠迅猛地撲過來,明樓槍盒一扯,長槍在手。阿誠眼到手到,居高臨下,淩躍而起,空手奪槍。阿誠的冷麵相對令明樓目瞪口呆。短暫凝視,彼此相搏。
阿誠身輕如葉。
明樓重之如鐵。
兩人身到步到,明樓力量迸發迫使阿誠回身自救,明樓的長槍對準了阿誠。與此同時,一隻黑洞洞的槍管也對準了明樓。
一頭烏發,一襲錦緞棉袍的貴婉持槍對準明樓,三人成對角之勢。
“是你?”貴婉驚疑道。
“果真是你。”明樓並沒感到驚訝。
貴婉看清了明樓,把槍一收。
“你不是在哈爾濱嗎?”明樓追問了一句。
“我們想多開辟一條交通線,這個交通站,直屬中央交通局。”貴婉說,“他叫明誠,是我發展的下線。”她那意思,叫明樓放下槍。
明樓狠狠地盯著阿誠,阿誠瞬間已經知道明樓的真實身份,突然不知所措,惶惑起來。阿誠不知道明樓是“藍衣社”的特務,更不知道他還是地下黨。他曾經預料過明樓知道自己涉足“政治”的強烈反應,但都遠不如今夜相遇之驚心動魄。
明樓把槍一收,直接扔給阿誠,阿誠接住長槍。
明樓上樓,阿誠跟著。“跪在這!”明樓停下腳步,回頭丟下冰冷的一句話。
阿誠怯怯地跪下。
貴婉看了看兩人,點燃一支煙,順手給明樓倒了杯玫瑰紅茶,“你們認識?”貴婉問。
“別假惺惺地問,你不知道他是誰,你發展他做下線?”明樓坐下來,喝茶。
“我們是一年前在巴黎大學一場圖書分享會上認識的。”
“一年前?!”明樓用力一磕茶杯,倏地站起來,開始在房間裏找東西。
“你找什麼?”
“有拐杖嗎?”
“沒有。”貴婉答。
明樓看見花筒裏插著一把雨傘,順手把傘抄了起來朝阿誠走過去,貴婉猛地擋在他麵前。
“擱下。”貴婉喊道。
“讓開。”明樓語氣沉穩卻透著嚴厲。
“他是我的下線。”貴婉說,“我有權保護他。”
“他是我弟弟。”明樓冷冰冰地說,一把推開貴婉。因用力過猛,貴婉又穿著高跟鞋,“咯噔噔”退了幾步。
明樓拿著傘,對著阿誠抬手就打,幾乎不分頭麵。這一次,阿誠不敢避,緊著身子迎接著明樓的怒火。貴婉走過去,用力拿住了傘,說:“夠了,別打了。他明天就得走,他有重要任務。”
“什麼任務?”
“‘青瓷’要護送43號去莫斯科。”
“你換人吧。”明樓斷然拒絕道。
“不行。”
“不行也得行。”明樓抽傘,傘被貴婉用力一拽,拽到手上。
貴婉一字一句地說:“你聽著,43號就是‘青瓷’,他這次是自己送自己,明白了?”
“混蛋。”明樓罵了一句,鬆了手。
“我們內部出了叛徒,所以才放了煙幕彈。”貴婉說,“讓敵人誤以為我們這次走兩個。其實,是因為交通局出了問題,我們打算保存實力,送‘青瓷’去莫斯科受訓,暫時解散這個‘巴黎護送站’。”
“他怎麼走?”明樓問。
“明天早上,從巴黎北站出發,先去柏林,那裏有我們的人接應,然後去莫斯科。”
“直接走?”明樓看了看阿誠,阿誠低著頭,不敢看他。
“是。從西伯利亞鐵路走,中途轉道到柏林,到了柏林再補辦蘇聯的入境護照。”
“他行嗎?”明樓有些不相信。
“他又不是第一次執行任務。”
貴婉的話讓明樓瞬間明白了,明白阿誠已經瞞著自己做了很多事,問道:“他送過幾個?”
“年內送了三個,今次是自己送自己,算第四個。”
明樓心裏頓時像壓下一塊石頭,壓得難受,呢喃著:“第四個!”
他站起來,對貴婉說:“你們小組出了叛徒,哈爾濱警察局的鷹犬已經撒開網了,這個花房很可能被監視了,你們怎麼走?”
“我知道!”貴婉表現得極其鎮定。
“你知道?”
“對。可是我必須待在這。我丈夫是這條紅色交通線的負責人,他會在淩晨兩點,準時過來接我。當然,也可能是一個陷阱。我今天的任務,第一,讓阿誠安全撤離;第二,等我丈夫。”
“阿誠走進這座房子,死期也就到了。”明樓斷言。
“你既然能找到我們,你就能救他。”貴婉說。
“你呢?”明樓問。
“我,如果我丈夫沒有落入敵手,我們今天就能逃離這裏。如果,我丈夫死了,或者叛變了,我會在淩晨兩點被逮捕,或者被槍決。”貴婉說,“你知道,我對死亡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