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璿的心裏忽然一熱,她被蒲白給感動了。她想他真是一個努力刻苦的人,不浪費一分一秒地看書學習。並且不難看出,蒲白真的和其他男生不一樣,或許比他們成熟很多。
買飯回來的學生漸漸多起來,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說話,或者打鬧。教室裏顯得很吵。裴璿吃完午飯去走廊裏扔飯盒,扔完飯盒打算去廁所。她往樓梯下麵走,看見蒲白正走在前麵。她想他是嫌教室裏麵太吵而出去清淨一下頭腦嗎?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出教學樓。廁所是一個獨立的建築,在教學樓的對麵,隔著操場。裴璿走在蒲白的身後,與他有十幾米的距離,看見他也在朝著廁所的方向走。
裴璿從廁所裏出來,看見蒲白還是走在她的前麵,與她有五十多米的距離。教學樓西邊是鍋爐房,鍋爐房與教學樓的西麵夾住一個較為偏僻的空間。學校裏的那些不良少年們總是呆在那兒,抽煙,說笑。這已經是多少年的悠長曆史了吧。
那個外號叫瘸子的少年朝蒲白招手,還喊他,讓他到鍋爐房那邊去。裴璿聽見瘸子的喊聲了,她在繼續朝前走,看見蒲白站著沒動。
“你找死嗎?”瘸子威脅蒲白,“不想在九中待下去了是不是?”
蒲白想了一下,就抬起腳朝鍋爐房的方向走去。
裴璿想這沒什麼,每個九中的普通男生都要被他們搶錢的。但她非常擔心蒲白,蒲白會乖乖的給他們錢嗎?一個目光暗藏尖銳和冷酷的人,會輕易地屈服於人嗎?她也跟著走過去,站在鍋爐房的外麵靜靜地看著。他們是不搶女生錢的。
教學樓的西門是常年鎖著的,那裏不走人,所以那塊空間才顯得偏僻。門口有幾級水泥的台階,楚良正坐在台階上與他的女朋友下跳棋。
楚良是二年級所有不良少年的頭頭,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同班,雖然他們平時不怎麼呆在班級裏,但也不至於不把他們算成學生而歸到流氓裏麵去。那女孩長得嬌小可愛,他們都叫她朵朵。
瘸子拉了拉蒲白的衣服,讓他湊近自己一些,嘴裏問他:“身上有沒有錢?”
蒲白沒有撒謊,他知道如果自己說沒有,對方不會相信,會來翻他的衣兜。所以他說:“我有五塊錢。”
瘸子歪斜著嘴笑一下,可能是覺得這男生誠實得可愛,他用下命令的口吻說:“借我。”
蒲白幅度很微小地搖頭,說這錢是不能借的,說這錢不是多餘的閑錢,放學後他要去菜市場買菜用。
“買菜?”瘸子和身後的幾個不良少年都愣了一下。
這時蒲白轉身欲走,但後衣領卻被突然給拽住了,是瘸子拽的。
瘸子惡狠狠地說:“你耍我,你又不是家庭主婦,你買得什麼菜,你少耍我。”
蒲白轉過身說:“我沒耍你。”
“你就是耍我。”瘸子伸手去摸蒲白的褲兜,“我管你買什麼東西,這錢今天必須借我。”
蒲白一把捂住校服褲子的褲兜,臉上毫無懼色,他平靜地望著瘸子說:“真的,這錢是買菜的,我肯定不會借給你。”
“鬆開,我打死你信不信?”瘸子用食指點著蒲白的鼻尖。
蒲白還是緊緊地捂著褲兜,平靜地望著瘸子,嘴裏說:“那你盡管打死我,錢是肯定不能借的。”
“打得就他媽是你!”瘸子身後的一個少年突然衝過來,揚起手扇了蒲白一個大耳光。
那耳光很響,嚇得裴璿心驚膽戰。
“你借不借?”那暴怒的少年一把揪住蒲白的衣領。
他的外號叫小蝌蚪。裴璿是知道這幾個少年的稱呼的。
蒲白說:“我不借。”
他說得很平靜,他的平靜讓裴璿非常的震驚。
他很有骨氣,也很有膽量。裴璿確實沒想到蒲白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少年。她的身體裏熱血湧動,想大叫一聲,讓他們放過蒲白,或者衝上去,推開那些無恥的少年,告訴他們別欺負老實人。可是她不敢,她隻能聽著自己重重的心跳聲,眼睜睜地目睹著發生的一切。
“好,這可是你說的。”小蝌蚪一腳踹在蒲白的肚子上。
瘸子和其他幾個少年也氣衝衝地圍上來,他們一齊抬腳朝蒲白的身上踹,對著他的身體又是踢,又是踩。蒲白的一隻手始終在緊捂著褲兜,另一隻手抱著腦袋。他蜷縮在地上,任由他們肆意地踢著自己,嘴裏咬著牙一聲不吭。
“你們別打他了。”朵朵看不下去地大聲說,“你們怎麼這麼殘忍!”
朵朵看不下去了,她可憐巴巴地望著蒲白,以前她也經常目睹他們搶錢,幾乎每天都在目睹著,但她沒有理睬過,因為他們好像沒有過以打人的方式來搶錢的時候。以前,他們隻要一嚇唬對方,對方就乖乖地拿錢了,她很少遇到過這麼殘忍的場景。雖然她的男朋友楚良經常在校外打架,但每一次都是不帶著她的,或者當有她在場的時候,她會及時地被其他人給迅速拉到看不見他們的地方。
“別打了。”楚良緊接著又說了一句。
於是,他們停了手。
蒲白從地上爬起來,一隻手依然在捂著褲兜,另一隻手拍打衣服上的灰塵。
“你走吧。”楚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擰過身,背衝蒲白,似要繼續與朵朵下棋。
蒲白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垂著頭離開。他從裴璿的身邊經過,沒有看她。他從其他圍觀的學生身邊經過,也沒有看他們。他垂著頭朝教學樓裏走。他誰也不看。
裴璿跟在蒲白的身後往教學樓裏走,她發現她的腿很軟,沒有力氣。
3
裴璿很好奇蒲白放學後是不是真的去菜市場買菜,所以她決定去跟蹤他,看他是不是在撒謊。這一點兒都不奇怪的,她幹這種事情的次數不算少。她的好奇心真的很重,這已經提到過。她確實是無法理解一個十六歲的男生每天要去菜市場買菜。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想,他的家庭一定是有些問題的。
放學後,她背著書包跟在蒲白的身後走。胡瑩一直在跟她並肩走,嘴裏咕咕噥噥地說著什麼。她總是這樣恍恍惚惚的,說話像是在夢囈。裴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