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宗的神秘(2 / 2)

但中國近世和現代研究佛學的學者們,也稍微注重考證,重新估價,認為佛教史上所稱開啟“南天鐵塔”、傳承密宗的大師,不是龍樹,而另有其人,名為龍猛。於是龍猛與龍樹,又二即為一,一又為二的迷離兩可之說,更無定論了!然而無論如何,密宗與唯識學一樣,大體說來,都是釋迦牟尼涅槃(滅度)以後五百年間開始,到八百年間而集其大成的印度後期佛學,應無疑問。

把握住以龍樹菩薩為密宗中心的關鍵,暫時撇開佛教,再來研究印度文化發展史的另一關鍵,就應當了解古印度的文化思想向來就偏重於宗教和神秘的學術。尤其南印度方麵,是古代世界上神秘學術的發祥地,它與埃及、中國、希臘、大西洋文化係統等神秘學,都有一脈相通的關聯之處。至於印度的宗教學方麵,強調一點來說,它與中古以來,流傳各地所創的宗教,都有親切和秘密的關聯,猶如古印度的香料一樣,東西雙方,都從那裏輸入。如果說,在這方麵,就說是印度傳統文化的光榮,當可受之而無愧。除此之外,又須另當別論了!

釋迦牟尼創立佛教以前,印度原有存在的宗教,便有婆羅門教,而且他的教士們,還是印度曆史上第一等階級的人物。與婆羅門同時存在,先後流傳,甚至與釋迦創立佛教時,也同時盛行,比較龐大而有力量的,還有瑜伽士派等許多派別,也就是佛經上常常提到的外道六師們。他們都與婆羅門教一樣,在佛教以前,就有出家修行、吃素苦行的製度和習慣。中國佛學翻譯梵文的“沙門”這個名詞,在古代的印度便是一切出家修行人的通稱。自釋迦創建佛教的理論與行證以後,雖然他畢生說法四十九年,弘揚正理,駁斥盛行於當時印度的許多宗派和哲學理論——包括有唯物思想的,有放任主義的,有以苦行為道的,以及婆羅門教的宗教哲學,主張“神我”獨尊的觀念。但真正服膺釋迦佛教,篤信“緣生性空”、“性空緣起”的“般若”正觀的,為數並不太多。而且他當時教化所及的地區,多在中印度和鄰近北印度一帶,並未完全到達南印度的區域。

釋迦涅槃以後,他的弟子,又因戒律(製度)和所聞心得的見地不同,逐漸分成二十多個派別,而且多半屬於小乘的佛學思想,互相爭論見解,達四五百年之久。至於奠定大乘佛學的根基,實由馬鳴菩薩開其先河。但使釋迦尚未完成的傳教大業得以完成“般若空觀”與“非空非有”的“中觀”體係,實自釋迦過後四五百年之間,由於龍樹的興起,確有密切的關係。換言之,龍樹曾經遍學佛教以外的各宗各派的外道,就利用他們的習慣方法,糅集而成為另一係統。但將佛學的中心見地與思想,灌注其中,並不違反人們固有信仰的習慣,而樂於接受,使得佛法普遍弘開,厥功甚偉。因此可知,密宗,實在便是印度各宗派神秘學術的總集成,而它的中心見地與思想,卻皆歸於佛的大教。至於顯教和密教的佛法,真正開張推廣的,卻是後來印度名王,篤信佛教的阿育王之力。但這種演播,隻是限於原始的東密而言。有關後來藏密建立大小乘佛學完整體係的理論,使釋迦與龍樹尚未盡臻美滿的教理,完成“唯識”心學的體係和程序,則歸功於距釋迦八百年後,弘揚“彌勒”法統的無著、世親兩兄弟。因此而使後來的藏密學理,貫串顯密的學術而成為通途的條貫。融通“般若”的“畢竟空”,與“唯識”的“勝義有”為一體兩用,使佛學的奧義,更上一層樓而目極霄漢,誠有莫大的功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