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居院中的老槐樹開花了。
潔白的,小小的花,一串串的綴滿整個樹冠,沁人心脾的花香離老遠都能聞到,路過清風居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深吸一口馥鬱的槐花香,似乎連心情都好了許多。
忽然刮起了一陣風,像一隻無形的手般,調皮的將細小的花瓣紛紛打落,雪片似的花瓣洋洋灑灑飄落下來,鬧著玩一樣,落滿老槐樹下的石桌石凳,還有桌上的棋盤,以及執子之人的掌心。
關玉簫手裏拿著小木劍一招一式的練著,表情凝重,似在做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但其實隻是招式之間的轉換還不太熟悉。
他很勤勉,但總是這般急於求成,什麼招式難度大練什麼,從不肯踏踏實實的練好一招再練下一招。
謝寒子沒有坐在石凳上,他就站在那石桌旁,專注的研究著棋盤上的形勢,手中一會執白子,一會執黑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玩的不亦樂乎。
桌上除了棋盤還有一個青色的小酒壺,裏麵的酒剛溫好,那是自己特意下山去一滴不留給他打來的竹葉青。
謝寒子若有所感的抬頭看了自己一眼,他眉眼淡薄,不笑的時候給人感覺很冷淡,不好親近,其實熟悉了就會發現他為人十分和善,對待自己人就更好。
謝寒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薄唇輕啟,似乎說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
謝寒子頓了一下,將手中的棋子放下,神色擔憂的看過來,嘴唇又動了兩下。
還是沒有聲音,但仔細分辨口型,他說的似乎是,“別哭。”
別哭?誰?
轉眼間麵前的場景開始扭曲,似乎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喊著什麼,聽起來很憂傷,但仔細聽也聽不清到底喊了什麼,自己的聽力似乎出了問題。
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低頭看去,一張漂亮可愛的小臉正仰起頭看著自己,這是祝麟小時候的樣子,眉眼清晰,早就在自己一遍一遍的回憶中深深印入腦海。
祝麟踮起腳尖,費勁巴拉的想摸摸自己的臉。
意識到他想做什麼,趕緊蹲下身,好讓他更容易觸碰到自己。
祝麟兩隻小小的手蓋在自己的雙眼上,聲音清脆的說:“師兄,別哭啦,你還有我,我一直在你身邊呀。”
隋簡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是一片黑霧,他尚未分辨出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又一個夢境,就感覺到身邊有人朝他伸出一隻手。
他激動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那隻手,嗓音嘶啞道:“祝麟?是你嗎祝麟?”
那手觸感細膩,骨節修長,掌心溫熱,指尖卻是冰涼的。被他冷不丁這麼一握住也沒往回抽,反而力道有些重的回握住他。
隋簡沒聽見他的回答,周遭靜悄悄的,他蹙眉問道:“為什麼不說話?”然後他才意識到,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他自己卻沒聽到。
他失聰了。
那手一頓,猛地抽了回去,麵前一陣風刮過,那人似乎走了出去。
此時身上的傷口不甘寂寞的發作,提醒他,這不是做夢,現在已經回到現實了。
隋簡方才還處於剛醒來的混沌狀態,被疼痛一激,腦子瞬間清醒許多。
他這次受的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而且視覺和聽覺似乎都出了問題。
那他為什麼還活著呢?隋簡難免有些絕望,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還怎麼給謝寒子報仇。
祝麟再次進來就看見隋簡這副模樣,無神的雙眼盯著一個方向,有人進來也不知是沒注意還是根本不在乎。
臉上的表情堪稱平靜,不見絲毫驚慌,似乎對自己身體的狀況漠不關心,已經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