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昌城外五裏的一處山洞中,祝麟周身散發低氣壓,抱臂倚靠著石壁,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穿紅色的時候極豔麗,有種教人近乎不敢直視的驚心動魄,後來莫名其妙的被隋簡勒令不許再穿。
如今換上這身墨色,更襯得他皮膚白皙,少了幾分雌雄莫辨的妖異,周身多了股咄咄逼人的銳氣。
祝麟很生氣,方才他差一點就能親到他的師兄了,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結果隋簡猛然聽見了林間有人傳來微弱的呼救聲,噌的一下就竄進了樹林。
祝麟壓根不想管,但他怎麼就忘了,隋簡曾經可是江湖上響當當的“隋少俠”啊。
即使後來被人汙蔑逐出師門,即使背負了一身莫須有的罪名,甚至被武林盟懸賞,被全江湖的人緝捕,落到終日隻能戴個遮麵的鬥笠的地步。
即使是這樣滿身狼狽,他也依舊古道熱腸,堅定的保持著那顆炙熱的俠義之心。
祝麟曾經很瞧不上他的這份“仁義”,隻當是婦人之仁。後來他才知道,這是隋簡在漫漫八年時光裏,不斷找尋他的那段成長過程中逐漸根深蒂固的理念,是他的道義。
放在從前祝麟或許還能嘲諷兩句,現在他是萬萬不敢的,於是隻能認命的陪他的師兄多管這麼一檔子閑事。
找到了呼救的人他們才發現,居然還是個熟人——正是當初被隋簡從白玉山莊裏救下,後來又在武林大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反咬他一口的小姑娘。
王霞穿著一身抹布一樣的粗布爛衫,正被一群仆役一樣的人追捕。所幸追捕她的人雖然數量多,卻沒一個能打的,她才能投機取巧,一直與他們在林間周旋著,沒有立即被人抓住。
隋簡幾乎沒有猶豫,他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橫生枝節,隻從樹上躍下,一陣風一樣將受驚的少女抱走。
王霞嚇了一跳,直到從被風吹起的麵紗下看清隋簡的臉,才老實的不敢動了。
隋簡速度太快,仆役們都沒反應過來王霞就不見了,他們聚在一起麵麵相覷:“人呢?”
“搜!莊主說了,寧可殺了那丫頭也不能讓她跑了!”
荊昌城五裏外的一處小山洞中。
隋簡救了人後對祝麟使了個眼色,徑直把王霞帶到這裏,遠遠甩開了那些仆役。
按照祝麟錙銖必較的性子,若不是隋簡在場,他不僅不會救人,說不定還會幸災樂禍的補上一刀。
眼下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隋簡從小腰包裏掏出藥來給那忘恩負義的小東西包紮傷口。
嘖,真是氣人。
“師兄,”祝麟漠然道:“敷好藥咱們就走吧,還有要緊事呢。”
祝麟一向不喜歡提醒隋簡自己身上還中著毒這件事,如今小心眼的拽出這個理由,就是不想讓隋簡再管與白玉山莊有關的破事。
王霞沒想到竟又是這兩人救了自己,她本是滿心愧疚不安,但一聽說他們要走,連忙攥住隋簡的衣角,還未出聲,眼淚刷的一下不要錢一樣流了出來。
她淒慘道:“大俠,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救救馮大哥,救救馮潤吧!”
祝麟對她的這項說哭就哭的本事很是拜服,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無比幼稚地瞪了她一眼。
隋簡替她處理好胳膊上的傷口後,直視王霞噙著淚的眼眸淡淡道:“我不知馮潤是何人,也沒空去救他,我能為你做的已經都為你做過了,你若懂事,合該趁早回到家去。”
王霞和祝麟皆是一愣,他們均沒想到隋簡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隋簡說完果真站起身,拽過祝麟就要走。
祝麟怔怔的被他拽著走,心中就像瞬間開滿了漫山遍野的山花一樣歡喜——他知道隋簡會這麼做一定都是因為自己。
難不成在師兄的眼中,自己竟是比他向來遵循的道義還重要?
那他是不是可以得寸進尺的認為,隋簡比他想象的還要再喜歡自己一點?
其實隋簡沒想這麼多,聽到別人呼救去看一眼是他的本能,但也僅限於此,如今在他眼裏什麼都沒有祝麟重要。
今天趕上了是他救人,改日若是有人敢擋在他麵前,他便是殺人,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王霞突然咚的一聲跪下來,崩潰的在二人身後喊道:“我知道你們要的東西在哪!”
隋簡身形一頓,回過頭蹙眉道:“你說什麼?”
祝麟嗤笑一聲,他才不信自己解藥的下落如今已經到了連個小丫頭都知道在哪的地步,滿不在乎道:“你倒是說說,我們要找什麼?”
王霞本也是抱著試探的心理說的,這些話都是那日她從馮潤的口中聽來的,沒想到真的奏效。
少女咽了口唾沫,把心一橫,“解藥在白玉山莊!隻要你們肯救人,我、我就能給你們找出來!”
祝麟克製的倒吸一口涼氣,心裏暗罵道,這幫龜兒子,還真把他的解藥隨便放一個地方就算了!
兩日前。
馮潤打斷了赫東南欲行不軌之事,赫東南重新坐回上位,麵色陰沉,語氣不耐道:“什麼要緊事快說。”
事到如今馮潤反倒一下子冷靜下來,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癱軟在地上還沒緩過勁的王霞,煞有其事道:“莊主,此事不便被外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