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合著的雙目垂落兩行清淚,滴落在捧著梅花的手背上,沒一會便又沿著手背落在了錦被上:“當年你娶我的時候,你說凡事都不會騙我,我信了,可你還是失約了…你個騙子,大騙子,你說話不算數。”

陸步巍伸手想去擦拭她的臉,隻是還未曾觸及,原先靠在引枕上的女子便歪靠在一側,而她手中的花也垂落在地上。

梅花砸落在地上,上頭的花瓣也跟著四分五裂…

空氣中的溫度好像又低了許多,陸步巍的手還懸在半空,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已經不會再醒來的女子,想痛哭出聲,卻什麼聲音也吐不出,他隻能看著她,帶著滿懷的悲傷無聲道:“歲歲,倘若能重來,我再也不會騙你,再也不會委屈你。”

屋中驟然閃過一道白光。

陸步巍還未回過神來,整個身子便被吸進了那道白光之中。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聽到的卻是一陣號角和鳴鼓聲,他行軍打仗這麼多年,自然知曉如今身處何方。他帶著疑惑醒來,而後便看到營中的將士和醫師正焦急得踱著步,到後頭有個眼尖得見他醒來,這才喊了一聲:“將軍醒了。”

這話剛落——

眾人便圍了過來,領頭的將士是他的親信,名喚文山,這會他看著他便焦聲問道:“將軍,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傷口?

陸步巍垂眼看去便見右肩被白帶纏著,這個傷,這個地方…難道?

他想到這是又朝那塊布防圖看去,上頭清晰得畫著今次敵軍作戰的線路,他…回來了,回到最後一仗前。陸步巍也不知怎得,隻覺得喉間啞澀,雙目微濕,不過在目光掃過營帳眾人的時候,他還是斂了心中的情緒。

他合了合眼,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才沉聲說道:“我沒事。”既然上天憐他,讓他回來,他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元和十年,冬月。

長達一年的戰事終於結束,陸步巍率領大軍大捷歸來,百姓夾道歡迎,就連百官也出動了大半。可就在大軍到達禦街的時候,眾人卻未曾發現陸步巍…而此時被眾人心心念念的陸步巍正一人一馬朝榮國公府而去。

寒風拍打著他的身子,可他卻好似感受不到絲毫寒冷。

他的心中縈繞著得隻有激動的情緒,隻要想著很快就能看到她了,陸步巍便覺得這周遭的寒冷也算不得什麼了,眼看著越來越近的府邸,他眼中終於顯露了笑意。

榮國公府。

沈唯側坐在軟榻上,目光卻時不時朝布簾外頭看去。

墨棋見她這幅模樣自是好笑得說道:“夫人,咱們的人才出去沒多久,何況國公爺就算回來也得先去給陛下謝恩,沒那麼快回來的。”她這話說完,便又輕聲勸起人來:“您不若先去歇一會,這幾日您為了國公爺的事,都沒怎麼睡好。”

“我睡不著…”

沈唯雖然衣著持重,可她到底年歲不大,聲音也還透著股綿軟的味道。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快回來了,她哪裏能夠睡得著?不過墨棋說得也對,陸步巍就算回來也還得先進宮,倒不如去母親那處先坐會…她想到這剛想動身便聽見外頭傳來丫鬟磕磕絆絆的一句:“夫,夫人,國公爺,他,他回來了。”

她這話剛落——

布簾便被人掀了起來,手握布簾的男人仍是一身鐵甲,他的身上還帶著北方的肅殺氣,就連身上也好似摻著些血腥味。可他素來沉穩的麵容此時卻有些緊張,直到看到那個年輕女子的時候,那副緊張才漸漸散去。

他什麼都不曾說,隻是在她的怔忡中,一步步朝人走去。

“國公爺…”

沈唯的聲音剛落便被人重重抱進了懷中。

屋中的丫鬟看到這幅模樣自是識相得退了出去,而沈唯的麵容也從起初的怔忡開始變得羞紅起來,她埋在人的懷裏,一雙眼卻是稍稍抬起,口中是跟著一句:“你怎麼了?”陸步巍是個沉穩持重的性子,很少會外露自己的情緒,今兒個卻是怎麼了?

陸步巍耳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眼眶卻是一紅。

隻是未免人瞧見,他才把下巴抵在人的頭頂,又把手撐在她的腰上,把人按在了自己的懷裏。

他是真得回來了…

這幾個月來並不是夢,他回來了,回到她的身邊。

她的身子是暖的,麵容也是如往日一樣,沒有被怨憤所沾染,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樣。

男兒有淚不輕彈,卻是未到動情處,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懷裏,縱然是陸步巍此時也忍不住哽咽出聲:“沒有,我就是想你了。”

沈唯驟然聽到這一句,臉卻是越發羞紅起來。

她和陸步巍老夫少妻,慣來是恩愛的,可惜陸步巍以前性子沉悶,除了在床上的時候,兩人折騰起來會說些外露的情話,平時卻少言寡語…這樣的話,她很少聽他說過。

不過她卻很高興。

沈唯笑著埋在他的懷中,雙手也緊緊攬著他的腰,口中是跟著歡愉而又開懷的一句:“我也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