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弟弟病死雨花台 哥哥密謀古金陵(3 / 3)

這時,最令曾國藩焦心的是兩江軍情困局極難解除。閏八月十二日,他反複考慮,馳折奏報唐訓方暫時署理安徽巡撫,仍應駐紮臨淮,接替統轄袁甲三一軍,使楚、皖官軍聯為一氣。然後沉痛附片奏陳:大江以南,疾疫盛行,寧國境內最甚,金陵、徽州、衢州次之,水師以及上海、蕪湖各軍皆厲疫繁興,死亡相繼。鮑超一軍,死者數千,其猛將如黃慶、吳華瀚等先後物故,鮑超、張運蘭、楊嶽斌皆染病甚重。皖南道姚體備、營務處甘晉,則一病不起。天降大戾,近世罕聞,噩耗頻來,心膽俱碎。若被賊匪撲犯,戰守毫無把握,甚至欲逃走以待再振而不可得。臣自度薄德菲材,不足以扼厄運而支危局,請旨簡派在京親信大臣馳赴江南,分重大責任,挽艱難之氣數,庶幾補救於萬一,臣斷不敢稍存推諉,致誤戎機。

但是,精明的慈禧太後很快發來上諭,百般勸勉鼓勵:朝廷信用楚軍,以曾國藩忠勇發於至誠,推心置腹,倚以挽救東南全局,自諸軍進逼,金陵逆匪老巢已成阱檻。惟以艱難時會,誠不易得,迭經寄諭,總以毋徒求效旦夕,惟當立足不敗之地,以俟可乘之機,且茲疾疫繁興,各軍將士疫病之餘,詎忍重加督責?該大臣惟宜愈矢忠誠,拊循如意,使軍心益固,戾氣潛除。各營疫病將士,其各傳旨,優加存問。本應明降諭旨慰勞,誠以事關軍務,或恐人心疑懼,奸宄從而生心,賊人轉益張其凶焰。我國家深任厚澤二百餘年,當此艱難時勢,又益以疾疫流行,將士摧折,深慮墮士氣而長寇氛。此無可如何之事,非該大臣一人之咎。意者朝廷政事,多所闕失,足以上幹天和。惟當齊心默禱,以祈全消戾氣。我君臣當痛自刻責,實力實心,勉圖禳救之方,為民請命,以冀天心轉移,事機就順。至於天災流行,必無遍及各營將士,既當其衝,賊中亦豈能獨無傳染?該大臣鬱憤之餘,未迫探詢。刻下在京,固無可簡派之人,環顧中外,才力氣量如曾國藩者,一時亦難其選。該大臣素嚐學問,時勢艱難,尤當任以毅力,矢以小心,仍不容一息稍懈也。

讀了這道上諭,曾國藩明白,自己如今被推到風口浪尖,精明的太後和恭親王說的是實話,不容許自己在這艱難的時候退步抽身,感激驚懼交織,幾乎下淚。

天京城裏的洪秀全見湘軍來到天京城下,城內太平軍力量有限,飛馬派人傳旨,令李秀成率大軍前來解圍。李秀成指揮大軍跟李鴻章在上海周圍三次激戰不能取勝,李世賢和左宗棠在浙江打得難分難解,迫於天王嚴令,不得不終止對上海的進攻,火急與李世賢、楊輔清等集結三十萬兵馬救援,於閏八月二十日趕到天京,在外麵修建堡壘兩百多座,包圍雨花台的吉字營。李秀成指揮各路兵馬日夜進攻,曾國荃指揮各營湘軍死戰堅守。太平軍無法越過湘軍又深又寬的壕溝,隻得用猛烈炮火摧毀湘軍的營壘,還開挖地道進攻湘軍的營盤。

寧國那邊,鮑超也在新河莊受挫,不得不退入寧國府城據守。

閏八月二十三日,李續宜起行回籍,唐訓方到任,卻一時難以指揮各軍。

曾國藩十分焦慮,隻得於閏八月二十七日馳折奏陳:皖北一帶楚軍單薄,不能分撥,李續宜所部將領五人,才能與職位相當,難相統馭。並陳明苗沛霖詭譎多端,不易言招撫,惟赦免其罪而不資其力,猶不失為中策。然後附片奏報:金陵、寧國兩處軍營被賊大股撲犯,將領士卒皆為病所苦,防守尚無把握。總由臣德薄位尊,莫挽厄運之故,憂惶無已。

再附片奏報:臣軍前調黑龍江馬隊二百餘員,隨同轉戰,屢有功績,因水土不宜,抱病者多,應資遣回旗,以資休息。


3.悍勇死守

曾國荃有鐵桶圍困安慶的經驗,湘軍將士以逸待勞,用強大的炮火轟擊太平軍,又晝夜構築新的堡壘死守。激戰中,曾國荃臉頰受傷,仍然騎馬巡視各處營盤,激勵湘軍死守。李臣典和蕭孚泗等人還帶病率湘軍乘隙出擊,一次次打退了太平軍的進攻。雙方死戰僵持,吉字營和貞字營的湘軍死傷數千人,但想到金陵城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一個個打紅了眼,仍然憑借深壕和堡壘頑強堅持。

李秀成率領的太平軍接連激戰死傷數萬,仍然不能攻破湘軍營壘。自從田家鎮失敗後,太平軍水師損失慘重,羅大綱、周國虞等人相繼戰死,航王唐正財的水師力量十分薄弱,沒有足夠的戰船掩護和運輸物資,攜帶的糧草炮彈消耗殆盡,也處於進退兩難的處境。

同治元年九月初一日,安徽藩司馬新貽奉旨暫統臨淮官軍。他雖然不能指揮各軍進剿,至少也能維持局麵,減輕了曾國藩對皖北的擔心。令曾國藩焦心的是,初六日,寧國縣城失守,鮑超麵臨強大的壓力,對金陵的國荃吉字營也造成不利影響。

九月十二日,曾國藩滿腹憂慮馳奏,彙報各路軍情折:雨花台營壘,賊軍以大股百道環攻,此金陵之可慮也;寧國之賊,欲由間道上犯江西,此寧國之可慮也;小丹陽之賊,由東壩拖過戰船,時圖出江,衝斷江中糧路,此水師之可慮也;河南撚匪竄擾鄂境,有取道皖北回援金陵之說,而皖北各城空虛,深恐逆賊闖入,此皖北之可慮也。現在調派各軍,移緩就急,力圖挽救。惟皖北地廣兵單,現調提督成大吉一軍,由三河尖馳赴英山、霍山,相機防剿。仍請飭下多隆阿迅速東還,駐守舒桐,兼顧皖、鄂兩省,大舉幸甚。

然後,附片奏報寧國失守,徽州、旌德兩城當其要衝。唐義訓守徽州,朱品隆守旌德,兩處兵力皆單薄,未知能堅守否。

最頭疼的還是軍餉,又附片奏報:江西省厘務,數月以來,解送數量寥寥,藩司李醒總辦糧台,兼管厘局,經營不善,已添派甘肅臬司劉於潯訪察商情,署理鹽道孫長紱專司月報,整頓積弊。臣統軍過多,欠餉太久,徒受江右攬利之名,究無濟蘇皖饑軍之實,不能不力圖補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