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禍不單行,夏秋之間暑雨失時,瘟疫大作,各路軍營大多染病,長江南岸的軍營更嚴重,死亡甚多,左宗棠的浙江大營輕一點,雨花台大營也未能幸免。剛開始幾天,就死了幾百人。營房裏,隻要有一個人得病,早上看上去還好好的,到晚上人就死了。曾國荃驚惶不安,派人到安慶、武昌各地去購買藥材,但藥材還沒有買回來,又死了幾百人。他仍然咬緊牙關不肯撤退,嚴令湘軍加深壕溝,加固堡壘。
曾國藩驚惶不安,比強蠻的九弟想得更深遠:長毛盤踞金陵以來,朝廷先後兩次設立江南、江北大營,七八萬綠營精銳長期圍困,卻落得最終潰敗,向榮、和春與張國梁慘死,陸建瀛、怡良、何桂清前三任兩江總督都沒有好下場。九弟剛到金陵城下就爆發瘟疫,似乎是天降警示,如果李秀成率大軍從外麵包圍,城內的太平軍從裏麵殺出,就危險萬分了。
七月十九日,左宗棠在油埠擊退太平軍。這時,袁甲三告病卸任,奉旨授李續宜為欽差大臣,督辦安徽軍務。曾國藩得知,急得寢食難安。
七月二十一日,曾國藩具折代李續宜奏陳請假回籍治喪,仍請仿胡林翼之例。袁甲三、李續宜駐紮之處,路近而較速;臣奏報往返,取道湖北、河南,道路梗阻而較遲。茲開呈前三次拜發折片,以備查核有無疏失之處,並陳明各路軍營疾病較多,未能進剿情形。
李續宜奏報丁憂的奏疏還沒進京,便接到了督師的諭旨,但李續宜已經病了一個多月。這時奉到上諭:“該撫現丁母憂,著即在軍營穿孝,改為署理巡撫,毋庸賞假回籍。”還收到另一份上諭:“欽差大臣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著統轄山東、河南軍務,並調度直隸、山西兩省防兵。所有剿匪事宜,即著會商欽差大臣李續宜妥為籌辦。”接著又送來上諭:“勝保著以欽差大臣,督辦陝西軍務。”於是,多隆阿一軍,有旨令曾國藩酌量調度到江北裏下河一帶,鎮江的馮子材一軍,則令曾國藩統籌兼顧。
李續宜得病加上母喪,這一路難以得力,令曾國藩心情沉重,卻也無計可施。略感欣慰的是,李鴻章攻克了青浦縣城,接著又分兵與洋槍隊會合,乘輪船渡海進入浙江境內,收複了餘杭縣。還有,蔣益澧統領五千湘勇從長沙啟程,取道江西趕赴浙江。
2.疫病流傳
同治元年八月初三日,李續宜來到安慶,向曾國藩報告說:苗沛霖已退出壽州城到正陽關,他派蔣凝學引軍進入壽州城把守,派蕭慶衍防守霍邱縣,成大吉、毛有銘兩軍分別防守三河尖及固始縣,命總兵王載道留守六安州城,自己帶病來到安慶,極力請求回籍治喪。曾國藩是個理學家,見他安排妥帖,隻得答應。恰撚軍進犯潁州,被各路軍馬擊退。
八月十二日,曾國藩馳奏迭奉諭旨分條複陳折,折中奏稱:多隆阿一軍,由援秦之局中變回鄂,當駐紮當陽一帶,控鄂、豫、秦三省交彙之處,作為遊擊之師。江南裏下河之防,請責成都興阿嚴密防堵。現商令楊嶽斌親赴下遊,察看布置,又擬趕造太湖水師戰船,防剿蘇、鬆,騰出黃翼升水軍,專防淮揚,以符原議。李世忠一軍有眾五六萬人,據有城池,自為風氣,擅淮鹽厘金之厚利,勢難繩以法律。且其擊退賊軍,功未可沒,擬姑循其舊,不設機心,不禁遏其利,不拒絕其求,但不甚資其力,亦不輕調其兵,暗銷其予智自雄之心,將來或不至於決裂。李鴻章不能離滬移駐鎮江,應責成馮子材耐苦堅守,不作出剿之計。
然後,附片奏稱:曾國荃、鮑超、左宗棠各營,皆因患病者多,未能攻剿。李續宜患病未愈,繼以母喪哀毀,肌肉全瘦,若不令離營回籍,恐難速痊。是以該撫自奏陳情,未便勸阻。再奏籌辦廣德州受降事宜折:洪容海降眾數萬,但令選留一萬多人,編立五營,其餘皆發資遣送回籍,請給洪容海遊擊虛銜,其部下頭目等,請分別給予頂戴安撫。
得知河南也派人招募湘勇,忙附片奏陳:豫省派員招募湘勇一節,請停止,以節省軍費。
軍餉是最頭疼的大事,再專片請旨飭江西循照前案,每月撥解漕折銀四萬兩,協濟安徽、寧國軍餉之需。
李續宜的陳情奏疏呈送後,奉旨賞假百日回籍,俟假期滿仍回營督師,以唐訓方署理安徽巡撫,袁甲三仍然留下督防臨淮。這時,在廣德州投降的太平軍發生叛亂,洪容海不能彈壓,不願被裹挾背叛朝廷,遂率鐵杆部下一萬多人投奔鮑超。這時鮑超的軍營疫病減員十分嚴重,突然有洪容海一萬多人投靠,軍勢很快振作恢複。
各路軍營病情危急,曾國藩絞盡腦汁無計可施,隻得於二十九日馳奏:廣德降卒複叛,賊之大股,將並竄皖南,而鮑超、張運蘭、朱品隆等軍疾病大作,張運桂已病故,左宗棠軍病者過半,曾國荃金陵營中染病者亦逾萬數,深恐羸卒不足以當強寇,皆由臣以菲材竊據高位,上幹鬼神之譴,莫救厄運之災,中夜以思,不勝焦灼。
這時,李鴻章在上海七寶街大破李秀成的太平軍,洋槍隊攻克了慈溪縣;左宗棠在浙江龍遊縣與李世賢太平軍激戰,大獲全勝。但全局軍務,仍然陷於困局。
同治元年閏八月初四日,曾國藩厘定了江西厘金局章程。見厘金數量漸漸減少,給各厘卡委員發出公文,以厘金數量增減為委員能力優劣等級,讓他們設法多收厘金供應軍餉。
忠心局稟報,桐城儒士方東樹、戴均衡、蘇厚字等六人死於戰亂,都沒有安葬,曾國藩派人予以安葬,並立碑紀念,以表彰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