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橋急著到陶家去要金子,侄兒王小三早已急不可耐,一起跑向陶家。路上,王金橋擔心陶大蘭不肯拿出來。王小三練過武藝,自信地說:“他小子敢不拿出來,就動手!”
那陶大蘭是個獵戶,昨天傍晚在方山下了套。拂曉進山去查看,一無所獲悻悻下山,路過土地廟,意外發現李秀成那包金子,樂得眉開眼笑。聽到下麵有聲音,他趕緊將包裹揣進懷裏,一溜煙跑回家,找了一個壇子,將金子放進壇子裏,埋在後園南瓜蔸下,用南瓜藤遮蔽好。待一切辦好,陶大蘭坐在門檻上扇蒲扇,正好王家叔侄走過來。
“兩位這麼早進山去挖藥材,怪不得發財。”陶大蘭笑臉招呼。
“我們挖藥材,一輩子也發不了財。倒是你陶大哥今早發了大財,特地過來看看。”王小三性子急,大步跨進門,兩眼四處睃。
陶大蘭一驚,畢竟是獵人膽子大,馬上鎮定下來,笑著說:“小三,莫說笑話打趣我。我一個窮趕山的,哪裏發得了財?昨夜在山裏下了十幾個套,兔子都沒套到一個。”
“陶大哥,你就別裝了。”王金橋拍拍他的肩膀,“你天不亮進山,土地廟前樹杈上掛的那個包包,是你拿走的吧!”
“沒有,真沒有!”陶大蘭臉色發白,口氣卻硬梆梆,“我今早下山,根本沒有路過土地廟,是從前山大路下來的。”
王小三跨到裏屋,一把拎起涼床上一塊明黃頭巾,高聲說:“姓陶的,你還敢抵賴,這是什麼?”
“那是我老婆的頭巾。”陶大蘭急中生智。
“放屁!你老婆是什麼人?是王娘還是公主千金,敢用這樣的頭巾?塊把金子拿出來,我們平分!”王小三冷笑著,將頭巾抖開。
這是李秀成包金子的頭巾,每個角上都用紅絲線繡了一條龍。陶大蘭把金子放進壇子裏之後,唯恐被別人發現,急急忙忙抱著壇子去埋藏,這塊頭巾沒有藏好。一見王小三從裏屋拿出鐵證,頓時慌了。但他本來就膽大,立刻浮出一個邪惡的念頭:聽人說天京昨天已經被曾九帥的湘軍攻破,官府到處在抓逃跑出來的太平軍,天國沒什麼好怕的了。王家是一個多月前從天京回來的,肯定跟天國有瓜葛,更不用怕他!想到這裏,他膽氣壯了,大聲說:“王小三,你問我要金子,這隻能是天朝大頭目才有的,別的人不可能有。照你這麼說,必定有大頭目在你那裏。”
王小三得意地說:“實話告訴你吧,這包金子不是別人的,是忠王李秀成的。你好大的狗膽,竟敢拿他的金子!今天你交出來便罷,不交出來,你小命難保。”
陶大蘭暗暗得意,狡黠地說:“你們怎麼知道是忠王的呢?”
“忠王親口對我說的。他正在我家裏,要不要我們帶你去見他?”王金橋自豪地說。
陶大蘭立刻變了臉,睜圓雙眼說:“既然忠王在你們家裏,我也不相瞞,掛在土地廟樹上的那包金子是我拿了。如今天京被曾九帥的人馬打破,湘軍在到處捉拿逃出來的長毛,你們窩藏長毛頭目,告上去就是死罪,還敢向我要金子?看在鄉裏鄉親的份上,我不去告官,一起把長毛頭目抓起來,到官府去領賞如何?”
“姓陶的,你混蛋!”王金橋萬萬想不到,陶大蘭要獨吞金子,竟然給自己扣上窩藏長毛頭目的罪名,頓時破口大罵。王小三氣急敗壞,撲過去要跟他拚命。
陶大蘭是獵戶,成年累月在山裏打獵,練就一副好身板,又是在自己村裏,怎能害怕他倆?他一邊扭打,一邊高喊:“王家窩藏長毛頭目,還膽敢來我們陶家村行凶,你們快來!老二,你趕快到東山去,稟報軍營的官兵爺,把他們抓起來!”
這麼一鬧騰,陶家村的人紛紛奔過來幫忙。陶大蘭的弟弟腿腳利索,飛快地向東山跑去。他們兄弟打到飛禽走獸,鄉裏人家窮吃不起,常到東山軍營賣給湘軍享用,彼此熟悉了。
王小三萬萬想不到,上門勒索不成,卻被陶大蘭反咬一口。到了這個地步,隻得橫下心,高叫說:“姓陶的,你別血口噴人!李秀成武藝高強,我們不是對手,設計哄到家裏穩住,正要去報官,你別想搶奪我們的功勞!”
那些人原本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過去也擁護天國,稱讚忠王愛民如子。無奈時過境遷,天國並沒有給百姓帶來幸福,如今天京陷落,窩藏長毛是死罪,抓到長毛頭目有重賞,便呐喊著向王家村湧去。王金橋暗暗叫苦,怨自己不該貪圖金子害了忠王,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救助,隻好悄悄躲起來。
到了這個地步,李秀成藏不住了。陶大蘭、王小三將李秀成綁縛,一起送往東山軍營去領賞。還在半道上,碰到四處搜索的湘軍人馬。蕭孚泗聞訊大喜,迅速將李秀成押送到曾國荃大營,一邊令營官包圍村子,追索李秀成的財寶。
營官會意,順便把陶大蘭、王小三和家屬抓起來拷問。陶大蘭他們不但沒有得到半文賞錢,反而被抓起來,不得不把金子交出來。營官仍然不肯罷手,令勇丁到全村翻箱倒櫃搜查。村子的人個個驚慌,跑得幹幹淨淨。幾天後,陶家村的人在村口池塘裏發現陶大蘭的屍體,至於是自殺還是謀殺,卻無人知曉。
2.國荃泄憤
破城幾天了,投降和俘虜的太平軍不少,卻沒有抓到太平天國一個首腦,這叫曾國荃十分沮喪。當蕭孚泗飛馬進城,報告抓到李秀成的喜訊,他興奮得兩眼放光:“真的是李秀成?”
“九帥,卑職不敢疏忽,已經叫投降過來的偽扶王陳得風當麵驗證,的確是偽忠王李秀成無疑。”蕭孚泗說得格外響亮。他知道,老天王洪秀全已死,幼天王隻是個孩子,太平天國真正的頭號人物是李秀成。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功!